“这叫成长,男人味懂不懂?你潇洒!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跟我爹说让他联系你大伯才找过来。有手机没?赶紧留个手机号。今天周五,一起吃饭去?”张毅恒拿手机存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我五点得接雯锦。”
“乖乖,你没时间观念啊?现在四点半了咱俩还推着车走。不是,你骑自行车接人蹬车不累?我听说你家不是买车了为什么不直接开车?”
“我爸不让我开车上学。他自己也没开车上班。我妈不会开。”
“就数你家规矩多。”
“上车,我带你。”
张毅恒止步,手比过魏乙宁头顶,平行到自己眼睛处:“你瞅我比你高多少,你带我?搞笑呢?”
“你带我,雯锦等着呢。”
“靠,我不想骑,会阳痿。”
“你事真多。”
“哈哈哈,因为。”张毅恒突然拍了旁边一辆奥迪,“我有车!上车兄弟。”
到附中,孔雯锦正在校门口跺着脚瑟瑟发抖,忽然后背被猛拍,吓得一颤,愤怒转过身,目瞪口呆。
火锅店,人声鼎沸。魏乙宁给孔雯锦夹菜。张毅恒拍拍桌子:“嘿?给她夹那么多都不给我夹。”要去孔雯锦碗里抢,被一筷子敲过去,两人打起嘴仗。
最终张毅恒落败,也亲自夹了肉放孔雯锦碗里,满眼宠溺看着她。
一旁魏乙宁默默观察。
“毅恒哥哥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孔雯锦嫌弃。
“这不叫幼稚!哥哥我虽然身体长大外表变了,但唯有少年情永不会变,男人至死是少年!”张毅恒又夹菜给她。
一顿饭下来,孔雯锦总被张毅恒逗得花枝乱颤,临行前主动跟他说话,时不时拉拉他的胳膊。到小区要分别时又扮了个鬼脸,说明天双休日,约他明天再见。
回家哼着小曲洗漱,洗漱完坐书桌前开灯,继续哼着小曲拿出作业。忽闻清咳,吓得手抖,责怪:“你干嘛?吓我一跳。”
魏乙宁坐床边:“想什么太专注?”
“没有!就是想唱歌。你不许说我!我知道你要说你听不出来我哼的什么歌。”
“你是不是,喜欢毅恒哥哥?”
孔雯锦反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看你最近情绪不高,今天见他,连小曲都哼起来了。作为姐姐,说这话不太对,可今天你两个挺像打情骂俏的。我一般把你的心智年龄往上提高至少五岁,所以在我看来你应该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跟普通小孩不一样,我也没把你当普通孩子看待,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你总嫌同龄人幼稚,虽然毅恒比你大很多,但人不错,最好不要先告诉爸妈,以后有变化,也……”说着,顿止,因为面前的孔雯锦啪嗒落泪了。
第二天孔雯锦依然开开心心跟张毅恒打闹,却没理魏乙宁。张毅恒问怎么回事,魏乙宁叹气:“我也想知道。”
直到双休日结束,也没见孔雯锦主动来跟自己说一句话。周一上课仍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晚上去接孔雯锦,她坐副驾驶,半天说:“我先原谅你,妈妈生日快到了,我要给她挑礼物,不想让她看出来我在跟你吵架。以后别乱开玩笑说那种话,我不喜欢毅恒哥哥。”
这下魏乙宁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感觉好笑的同时又略感头大。
寒假。优异的成绩,孔灵灵奖励了孔雯锦家里第一台笔记本电脑。今年小区通了暖气,孔雯锦坐在暖气边捧着笔记本,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爱情公寓》,哈哈大笑。
正看着停电了,网断。不情不愿走向厨房,见魏乙宁认真给自己做饭,想发的牢骚也没了。要帮忙的,发现窗户外面下起雪,穿了棉衣棉鞋就跑出去。
升初二,意料之内,依然全级前三。
在开学前两天张毅恒生了一场病。直到恢复差不多又跟医院照顾他的那个小护士好上,才打电话告诉魏乙宁。
七月。同一天生日。孔雯锦许愿:希望自己保持现状,不要太快长大,像毅恒哥哥一样,蠢蠢的,少年不变。
魏远和孔灵灵都忙,给小女儿发了个大红包,给大女儿发了个小红包。
“给你的红包那么小吗?”
“我成年了,按理说不发也行。”
孔雯锦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部MP3,随手递出去:“给,生日快乐。最近的大学生好多喜欢用这个,我自己买的,送你了。”
魏乙宁接过:“谢谢。不用每年都送我礼物,你攒压岁钱不容易。”顿了顿,“你的生日礼物,在床底下。”
“我没有每年都送,至今就送了你三个礼物,可你每年都送我。你再不要我生气了。”孔雯锦装作不在意,回了家迫不及待翻床下,是一整套阿狸漫画。那天捎顺路的同学时跟同学说自己好喜欢阿狸,原来都被开车的魏乙宁听到了。
中秋。魏远加班,孔家老人住院,孔灵灵去照顾。两个孩子想跟着一起夜里帮忙的,孔灵灵没让她们留下。
宿舍只有徐丹没回家,约了魏乙宁,孔雯锦非要跟着,三人就在湖边散步。
明月皎皎,凉风习习。徐丹时而捂嘴笑,秀发时而被风吹到魏乙宁脸上。
孔雯锦也闻到了那股清新的头发香,听到欢声笑语,却插不上什么话,尤其当徐丹抱了魏乙宁的胳膊笑,心里不是滋味,脸色越来越难看。
送徐丹回学校后的途中,魏乙宁发现低气压的局面,问怎么了。
孔雯锦没拐弯抹角:“我不喜欢她。”
魏乙宁关了车里的音乐:“为什么?”
“我觉得她对你图谋不轨。”
这话令魏乙宁笑出声:“从哪里看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
似乎更好笑了:“小傻瓜,想到哪里去了?图财?图色?何况都是女生,她能对我图谋什么?”
孔雯锦瞪眼:“你失忆了?甲宁哥哥和他男朋友也都是男生。”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魏乙宁慢吞吞地说:“雯锦,这种只是少数。我这二十多年只遇到甲宁哥哥他们一对,而且他们的结果你知道,说众叛亲离也不为过。这不是玩闹不是潮流。你虽然年龄小,但你比同龄人成熟,我说这些你应该能懂,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也觉得不正常吗?”
“你说的这个正常,界限是什么?”
“那你觉得正常了?”
魏乙宁“啧”了一声。
“爸爸妈妈、伯父伯母,大家那时候都说甲宁哥哥不正常,变态,心理有病丢人现眼。但你没有说,你还帮他,逢年过节你还打电话问候他。”
“你怎么知道家里其他人没问候呢?”
“可你一定跟他们不一样!都说我成长了,那么,成长的代价,就是有越来越多的烦恼吗?就是把自己淹没在洪流中,感受各种无能为力吗?你也是吗,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有很多无能为力?”
“看来甲宁哥哥对你影响很大。”
“在我没有来这个家里之前,甚至四年级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四年级暑假你送我去书店,当时我自己在三楼读《诗经》,然后来了一个哥哥,给我讲很多《诗经》背后的故事。我听懂了诗,听不懂他的感情。五年级时不知道班里谁起的头,谁跟谁好就说搞同性恋。那时候我们都小,不懂事,胡言乱语也没人觉得不对劲不正常,没人鄙视。接着,发生了甲宁哥哥的事。我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书店那个悲伤的哥哥为什么会觉得痛不欲生。他可能以为我小,我不懂,所以信任我告诉我,但我会成长,而且我不忘,现在我慢慢都懂了。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你知道《诗经》里有多少篇讲同性的吗?在孔子眼中《诗经》里的故事都是正常的,为什么在21世纪的今天,就成变态了?”
魏乙宁把车停到路边:“你要跟我开辩论会吗?”
孔雯锦擦泪,望向窗外:“没有。”
魏乙宁递了纸巾:“好了,别想了。徐丹姐姐没对我图谋不轨,我也没觉得与众不同就是变态。你不喜欢她下次不见就是,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家妈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你不希望我挨骂吧?”
孔雯锦用纸巾擦鼻涕:“你就是在欺负我,仗着自己比我年纪大倚老卖老坑蒙拐骗嫌我幼稚!”
“谁老?我也是个青少年……虽然跟你这个小少女比起来我确实老了些。你还会长大,未来还有很大空间,我差不多定型了。所以以后你不嫌弃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哼!”孔雯锦抱臂赌气。
“哼什么哼。来哄我。”
孔雯锦诧异:“什么?哄你?明明是我在生气。”
“谁让你说我老的。”
“我……”
“不说一百遍‘魏乙宁年轻又好看’我不开车了。”
“你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