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打响。孔雯锦很想看到底谁在聊天,一男一女,在男厕还是女厕?情侣吗?好大胆啊。想着又轻轻一笑,捧着书继续走。
耳边年幼的自己问:“努力付出一定会有收获吗?”
记忆里也略显青涩的魏乙宁顿了顿,说:“不一定。”
“你为什么和老师说得不一样?”
“你都听老师说过了,怎么还问我?”
“我想听听你说的。我们老师说,努力付出总有收获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你们老师想让你们积极向上,想让你们拼搏,这没有错。有些人还会说,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但不付出一定不会有收获。这句话也在教人努力。”
“所以是这样吗?”
“我只能告诉你,不一定。有些生来就注定的,我不想跟你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种话,你还年轻,这话显得消极。你只要记着,去奔跑,去争取,剩下的才要交给命运。尽人事,听天命。只有争取了,你才能知道命里到底有没有。别人的经历是他们自己的财富,而你的,需要你自己亲自去感受。”
“命么?”孔雯锦喃喃,在走廊隔着窗户望向窗外的天空。
卫生间里,一短发女生蹲在地上:“我只想让爸妈关注我一些,对我好一点,让他们知道我不比弟弟差。可我两次没有考第一了。我好差劲啊!”
个子高高的男生拍拍她的肩膀:“暂时的考砸失利说明不了什么,你不差劲,你也从来没有比弟弟差,你就是最棒的!”
秋季运动会开幕。跑道旁,人头攒动,欢呼雷动,喧哗沸腾,助威声此起彼伏,几个运动员正在短跑比赛。
播音声回荡在整个操场:“二年七班的康婉婷,加油,加油……”
操场中间的草坪上,李静盘腿坐:“虽然我只有一米六,可我最远跳过两米三。”
另一个女生感到意外:“你飞过去的吗?雯雯,是真的吗?”
“是真的。”
李静笑:“别看雯雯比我高,跳得没我远。”
孔雯锦抱了臂:“非洲巨蛙?”说完赶紧往后躲两步。这一笑,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看的几个男生同时呆住。
李静气势汹汹:“好你个孔雯锦!看我不打你!瑶瑶,帮我抓住她!”
叫崔璐瑶的女生连忙劝架:“你们别闹,跳远比赛马上开始了。”
孔雯锦还在笑着跑,只回头看了一眼,再扭头顿时撞到一个男性的胸膛。抬了头,尴尬:“陈老师好。”
人高马大、玉树临风的体育老师在她撞来之际已经扶了她的胳膊:“还好吗?”
后头的李静慢慢退后,跟崔璐瑶说:“咱们体育老师是不是没结婚呢?”
“没听说他结婚。刚大学毕业。哇,你看雯雯脸红了。我脑补了个师生恋。”
“教师工资太低,雯雯值得更好的。那边那几个男生后槽牙估计都咬碎了,雯雯书桌里的零食情书也不知道谁给的。”
孔雯锦懊恼地走来:“好丢人啊。”
崔璐瑶说:“我刚才看得清楚,体育老师故意让你撞上他的,他明明能躲。”
李静点头:“雯雯果然老少通吃。”
孔雯锦瞪她们一眼:“胡说什么,懒得搭理你们。”
“不过雯雯,你以前总说自己小所以不跟男生接触。现在总该有感觉了吧?”
“我现在也小啊,未成年。”
“你这情窦初开有点晚呀。”
“我是神仙,没有七情六欲。”
女孩正哈哈笑着,李静一怔:“雯雯,你好像长白头发了。”
崔璐瑶观察:“真的哎,有好几根。你还这么小呢!天天操心吗?”
“没事。很早就有了。”
哨声吹响,接着有人大喊“跳远跳远”。
跳远比赛,分男生组和女生组。还有刚参加完跑步又参加跳远的男生,虽然大汗淋漓,但模样阳光干净,摩拳擦掌,冲着观众一个飞吻,一群女生激动尖叫。
女生组这边一次六个人。到李静时,崔璐瑶握拳:“加油!”孔雯锦也为她打气。
两次机会。第一次李静跳了第二名,第二次准备起跳,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瓶子掉在李静落脚点。然而已经起跳,来不及反应,正好踩上去,脚下一滑。
周围一片惊呼。
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来临。李静赶紧从孔雯锦身上起来,刚才踩到瓶子那一刹那,自己的朋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自己的胳膊,把自己向她身上、向草坪这边带。孔雯锦是胳膊先落地的,擦伤一大片。
裁判老师愤怒地追问瓶子的源头。体育老师已经过来查看她们的伤势。
李静的膝盖有一点擦伤。孔雯锦的胳膊有些严重,疼得暂时不能动。
体育老师检查一遍,骨头没事,但惊到需要恢复两三天。几个人搀扶着她们向医务室。
碘伏消毒,李静不知因为疼的还是因为什么,抽抽搭搭哭了。转头看同样在消毒的孔雯锦,她皱着眉一声不吭。
李静眼泪顿止,问:“疼吗?”
“不疼。”
“怎么会。”
孔雯锦红着眼睛说:“好疼。”
李静眼角落下一滴泪:“为什么拉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这样要我怎么回报你啊?你对我这么好,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还没有家人以外的人对我这么好过。”
“永远做我的朋友,可以吗?”
李静吹了个鼻涕泡:“一定的。”
鼻涕泡出来,大家都笑了。擦了药,又确认没什么大事,人慢慢散了。
看向孔雯锦,她的胳膊一直颤抖,似乎在忍痛。李静担心:“为什么憋着,哭出来说不定不那么疼了。”
孔雯锦摇头:“身上受的伤跟哭有什么关系。哭没有用。”
“你可真坚强。”
周五,高一学生放学。来接的却是大伯母袁晓红,说魏远在工地受了伤,第一个电话打给大哥魏高。袁晓红是来接孔雯锦去医院的。
得知魏远住院,孔灵灵要再给魏乙宁打电话的。孔雯锦:“不用了。我来照顾就好。姐姐那边,不要告诉她,别让她担心。”
因为穿的秋装,没有露手臂,孔灵灵也没有发现女儿的胳膊不便,只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你长大了,会承担责任了。也跟你姐姐越来越像了。”
很久没有什么开心事,听到这句话,孔雯锦先是愕然,接着慢慢笑起来。
她曾说:“承担是生命里最美的东西。”
像她了吗?像她的坚强和承担吗?
真好。原来心里一直想着一个人会越来越像那个人啊。
她呢?她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我?
又是一个秋天。树叶扑簌簌往下飘落,树下,一个老婆婆推着轮椅上的老爷爷,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啊走啊,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