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风,路旁的枯草随风摇摆,许久难停。
驱车直达老房。老房空了很久,期间魏远几次想卖都孔雯锦拦了下来。她想着等那个人回来继续一起住。
魏甲宁不敢回自己家,长住堂妹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跟姚世平在一起,自己的花销不多,所以攒了不少,如果找工作顺利,再有半年就可以付首付买房了。
在火车上听到堂兄的规划,魏乙宁很想说姚世平不错,除了“共享丈夫”,他算一位好男士了。但很明显,堂兄眼里容不得沙子,果决有骨气。
近乡情怯,近家也怯。下火车提前告诉孔雯锦。父母上班,恐怕这时她已经独自在老房等候了。那天的责问并不像张毅恒所说的心有余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两年没见依然言辞凿凿、咄咄逼人的妹妹。
敲门的是魏甲宁。开门后孔雯锦看的却是魏乙宁。
行李包裹放好,爱干净的魏甲宁先去洗手擦脸,见孔雯锦张开双臂要抱抱,笑着跟她抱了一下。
果然,她又面向魏乙宁,走上前抱住,时间更久,更用力。
她快和自己一样高了。相较两年前褪去些许青涩,带些婴儿肥的圆脸如今更瓜子脸。桃花眼似醉非醉,暗藏秋水,稍一抬眸仿佛有了勾人的意味。
这个拥抱温暖,味道也熟悉,胸口感受到温热,也回想到那天自己和张毅恒的对话:“她说的对。25岁的我跟15岁的我相比没什么不同,没一点长进,停滞不前,患得患失。”
张毅恒的语气明显兴奋且幸灾乐祸着:“你别作诗。估计你回来还得哄。说真的,我觉得她真不是闹着玩。野蛮女友啊,这讨做老婆不得天天跪搓衣板?嘿嘿,有的受咯小魏子!做好心理准备。哦对,你妹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发育挺好哈哈哈!”
怀里的女孩依然用力抱着自己,她真的,长大了啊。
晚上魏远一家聚餐。因为小叔魏远的厌弃,魏甲宁自觉打扰,只拜托堂妹暂时别把他住在老房的事说出去。
两年没见,孔灵灵觉得亲生女儿黑了、壮了、气质不一样了。说着红了眼眶,可怜她受苦了。
平日严肃的魏远也动容,欲说还休。他不善于表达,只罕见地夹菜给魏乙宁。
没有人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晚上回新房,孔灵灵特地跑到老大的房间睡了一晚。这是十年来母女两个第一次同床共枕。
这一晚,魏乙宁睡得无比安稳。
第二天因为生物钟没有倒过来,魏乙宁早早醒了,给一家人做早饭后出去跑步。等父母上班,先去学校办理手续,六月和今年这批一起领毕业证。孔雯锦跟着去的,之后又引领着回老家探望奶奶、给爷爷上香。
第三天孔雯锦上学,魏乙宁白天独自拎东西探望姑姑一家,包括表妹鲁柯和她新婚老公。晚上应孔雯锦要求接回她,请伯伯伯母吃饭。魏丙宁在外地,魏甲宁悄悄回来的事又不能告知,尽管如此,魏高两口子,魏远一家子,有那妯娌两个和孔雯锦,吃得热火朝天。
第四天大早送孔雯锦上学住校,之后回老房。原本灰尘漫天、杂七乱八,现在被魏甲宁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几天找工作碰不少钉子,有HR看了他的简历翻着白眼:“什么野鸡大学的往届专科生都敢往前凑。”即使被羞辱,他也没时间耽误,得租房签合同,必须硬着头皮继续。不好留他,魏乙宁只能祝福。
第五天,想睡睡不着,新房只有自己,暖气开着,屋里暖烘烘,心却空落落。先自己出门到处晃悠,中午在外面吃,下午接着看阔别两年的家乡变化。小学至大学母校每个都有变化,尤其中学比起自己读书那时,翻天覆地。
第六天,坐客厅看电视,百无聊赖。在部队习惯了身边总有人的生活,现在莫名不适应。家里冷清得很。正想着,张毅恒的电话打来。魏乙宁开始做运动健身。
第七天,电玩城射击区,高大魁梧的张毅恒和貌似瘦弱实则有肌肉的魏乙宁百发百中。跆拳道馆,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张毅恒被抵在墙上,咬牙:“松手!不然我反击了!别以为你长得女人我就手下留情!”
魏乙宁两手交叉压制着他:“闭嘴吧。让我看看我什么水平。”
“我真打了?”
“打。”
张毅恒猛一用力,局面反转,抬手握拳连连进攻,明显占了上风,逼得对手格挡连连撤退后又一个高抬腿。
魏乙宁反应迅速,退的同时两臂前挡,却仍被张毅恒踢得摔倒。
两人对视,各自笑起。
“看来男女差距的确不容易抹平。在绝对力量面前,认输吧。”魏乙宁爬起来活动筋骨,拿水杯。
“你行了老魏。我在我们班属于大哥大级别最能打的!你比我们班小冬瓜强太多,这身手打没练过的男的绝对没问题!练过的悬,反正你也不会打架。以前我受家里影响觉得‘谁说女子不如男’这种话都放屁,女生怎么跟男生比,嘿,谁知道认识你。当女的亏了,你要是个男的再这么努力,战无不胜啊!”
“有那么夸张么。”
“不信你随便拉这馆里的人,你能和黑带打一场。”
“我能赢黑带?”
“跆拳道花拳绣腿不如咱们武术。”
“跟你打过就行。”
两人一块休息。张毅恒平躺到地上:“我爸给我安排实习单位,公安局闲职。等我拿毕业证给我转正。”
“恭喜,理想圆梦。保卫祖国,守护社会,无上荣光。”
“但不是凭我自己实力上的。局长我爸朋友。当年当过兵回来非农业户口能分配到公安系统,他能力出众一步步走到局长的位置,真拼!以前还管分配,现在要么有关系要么自己考。家里有人还得关系铁。我哥愿意继承家业继承呗我不稀罕,当警察挺好,我乐意。我妈想让我留S城,全家都在那儿。我哥说在A市扎稳根基上升也容易。咱们的‘快活林’嘛!哎,老规矩保密别说出去。说公平也公平,不公平也不公平。要不给你弄公安局去。”
“没事,我也幸运,一定更好。”
张毅恒捶她:“你爹你伯不帮你留意?我听一哥们说广电专门想招个当过兵的搞什么专线。你只管去,不行回来我求我爸给你安排。”
“详细信息发我。”魏乙宁拿了桌子上他的手机,收拾东西,“张部长面子大,来个跆拳道馆都有人清场。进体制内可别那么口无遮拦了。走吧,别耽误人做生意。”
“不是双休日能有什么人。馆长什么眼神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谁敢跟你妹抢。哎?今天该接你妹放学了吧?”
“明天接。她上周休两天,这周休一天,单双休。偶尔无休。”
“这么严?嘿嘿,咱们上高中那会儿还五点半起床跑操六点早读呢!你妹学习那么好不保送个好大学?”
“没听提过。”
没有拖沓的习惯,魏乙宁周六上午去了广播电台面试,下午接孔雯锦回家,刚进门,收到通过的短信。
“幕后人员,可能网络部,实习期半年,基本工资一千五,没有绩效,有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不签订劳动合同。实习期满经民主评议、考核和单位推荐,按程序招考为聘用人员。”
给家人汇报过,孔灵灵道好,魏远缄口,似乎并不满意。
只有孔雯锦激动:“好厉害!”夸赞鼓励还带着骄傲。她高一假期学了些做饭,这次亲自下厨炒两个菜庆祝。
虽然色香味一般,但面对态度对比明显的家人,魏乙宁小小感动了一下。
蓝天中的流云变幻莫测,倏忽而过。校广播里播放着男孩温柔的嗓音:“我想送一首歌给高三二班的王仪悦。高考,小kiss,请你坚持下去……”
校园,该扫地的扫地,该读书的读书,该拎东西的拎东西,大家忙忙碌碌,在歌声里路过: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 春风十里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
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