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止,沈曼坐得端正,却泪流满面,双手搭在腿上,低了头抓紧裤面:“张毅恒,你,再也不要我了是吗?”
S城。张家洋房。旋转楼梯下,梁姨端了盘子对着楼梯上十几岁的少年说:“浩森!叫你爸下来吃饭!”
一个素面朝天的围裙女子紧随其后,也端了盘子:“浩森,去吧。”这是张浩森的母亲,张毅恒即将领证的未婚妻,赵玉。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星点火光。张毅恒点着烟站在窗台上,手上带着曾经自己给沈曼的青丝手链。自那天滂沱大雨后再也没有见过沈曼,她破碎的表情让自己根本不敢看她一眼更不敢回忆。
“走吧。别让你的她,久等。”
这是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青丝手链是老魏还给自己的。老魏什么也没说,只平静地看着自己。
外面敲门:“爸,吃饭了。”
“知道了。”张毅恒握着青丝手链,不动声色抹去眼角的泪,咬了咬牙,摘掉放进抽屉。
第二天上班,接到沈曼的电话。她语气慵懒:“我不联系你,你便当我人间蒸发了么?你这友情,倒脆弱。”感觉沈曼说不出这种话,又确定联系人名称没错。魏乙宁说:“在等你联系。”
许久,沈曼问:“小锦呢?”
“在忙吧。一言难尽。”
“有时间来找我。”
头有些晕,眼睛也酸涩。手机壳破了,想在网上再买一个,准备支付发现选择的亲属卡。那是孔雯锦拿着自己手机设置的默认支付。她的工资卡在自己手里,密码自己知道;亲属卡她设定了每月五千的额度,比自己工资还高,她玩笑说暂时小小地包养自己一下,至今没有取消绑定,卡也没拿走。魏乙宁换了另一种付款方式。
乡镇卫生院门前。沈曼独自向外,忽然旁边鸣笛。转过头,魏乙宁问:“你的车呢?”
“保养了。”
“工作有调动吗?”
“你怎么知道?”沈曼警觉,这个消息自己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见她目光逼人,魏乙宁下车:“你开吧,我有点困。”
沈曼身体好了许多,穿着高跟鞋也没有拒绝,径直走到主驾:“高跟鞋算危险驾驶。路途近,我开车也慢。不放心,自己开。”
笑了笑没回她,闭目靠上座椅。半天没启动,魏乙宁睁眼:“怎么了?”
“不介意的话把手给我。”
“职业病犯了?”魏乙宁浅笑伸手。
在主驾诊脉的沈曼眉头紧锁:“右手。”
副驾的魏乙宁歪着身子又伸出右手:“沈医生这表情会让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
“最近量过血压么?”
“量过,高压150,低压100?”
“因为和小锦么?”
“不是。”
沈曼启动车子:“看来叫你的不是时候。”
“有沈医生在我活个七八十岁没毛病吧?”
“我怀孕了。”
惊讶一闪而过:“你的身体?”
“两个月。这孩子命大,那天没伤到分毫。目前情况稳定。”
“需要帮你告诉他吗?”
沈曼摇头,目光温柔,娓娓开口,讲了个很长的故事。
因为长相气质,从小到大有很多人羡慕嫉妒恨,也收获不少目的相近的追求者。不确定原因,除了那些追求者和世交陈雨菲,沈曼身边竟无一朋友。
当无意在饭店碰到沈曼和陈雨菲,听及陈雨菲讲述旧事,张毅恒欠打地问:“你确定她被全班孤立而不是她孤立全班?”
沈曼一双冷眸瞟过去,张毅恒贱兮兮笑起。
陈雨菲捏了酒杯:“啧,又一个沦陷的。张警官,张警官啊,您可劝着点曼曼,她喝醉会认错人的。”
酒局结束,张毅恒自告奋勇送沈曼。陈雨菲姿态妖娆:“曼曼记得到家Call me。别被某些人占了便宜。”
“嘿?什么话!我保护她还来不及!”
陈雨菲:“我可没指名道姓,张警官怎么对号入座呢?”
气得张毅恒张口结舌,只敢目送她坐上计程车。
而身旁站着的人仿佛昏沉。沈曼喝过酒会有些眼红,所以一双红眸眨巴,呆呆的模样令张毅恒悸动不已。
“表哥。”沈曼缓缓启唇,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我有个问题。”
张毅恒左顾右盼,指了自己,又恍然大悟,迁就着笑:“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而且不安全。”
“哦?你担心我?”
“当然了!外面这么多狼,多危险。”
“你是么?”
“什么?狼?我绝对不是!”
沈曼脚步顿止,一本正经:“我喜欢上一个警察。他是我接触的唯一一个警察。他像个长不大的男孩,乐观,有很强的感染力,每次和他在一起,心情会很好。”说着,直视已经呆若木鸡的张毅恒,“他有个哥哥,家庭条件也好,虽然我不在乎这些。但我不放心他的职业。你说,我要继续喜欢他,还是接受别的追求者。”
酒店的霓虹灯不停地变换颜色,灯光打在两人脸上,彼此看不清表情。
“继续喜欢他别理其他人。”张毅恒认真。
“给我个理由。”
“就凭他也喜欢你!他肯定比别的追求者更出色,对你更好。”张毅恒坚定回答,说完耳边一声娇笑,茫然,“怎么了?”
“张毅恒。”沈曼一改醉态,勾了嘴角,“你说话,当真?”
张毅恒错愕,心跳如擂。
沈曼像观赏自己的珍藏品,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刚才说的,我一字不差听见了。男子汉大丈夫,敢认么?”
喜从天降,张毅恒偷偷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心花怒放:“有什么不敢认的。沈曼!老子喜欢你!”
“有多喜欢?”
“多喜欢?多喜欢……所有女人里,除了我妈就是你!”
噗嗤一声,沈曼捂嘴笑着伸出手:“好好准备追我吧!”
“啊?”张毅恒又懵了。
“难不成要我追你?”沈曼的手依然伸着。
“不不不!”张毅恒慌忙牵她的手,“必须我追你!等着吧,我一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故事讲完了。好像也没完。
停过车的沈曼把手放在肚子上:“很久之前答应你讲我的故事。现在,该你了。”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落日寄来温柔的橘色海洋。面对夕阳,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