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忍住,忍住!
“啪!”
好疼……
“啪!”
每挨一下,柏阅冬便要胡思乱想一些什么扛过去,幸而三十下不算多,真拿出毅力来,也不算难事。可当他挨完三十下准备起身的时候,那竹节的一端点在他的背上,阻止了他。
“三十下了。”
“以后打五十。”
柏阅冬那一瞬间都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后悔,却只能再次趴好,默默承受着竹节从上而下的抽落。
很疼,很疼……
柏阅冬眼角泛出了泪花,想起老师问他是不是有感觉了,其实他一直都有感觉,疼、难受、委屈、害怕、不甘……可是他再怎么有感觉,一睁开眼还是发现视野就那么多,他的右眼永远都看不见了。
所以这些感觉到底有什么用呢?没有用的,他的右眼回不来了,一切都没有用了。
到九月前,他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不如就在今天吧。
思绪纷杂间,又二十下过去了,柏阅冬整个屁股又钝又胀,很难形容那种痛感,仿佛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神经,漫长的坚硬的疼痛。
柏阅冬起身,去了书房。
纸铺开了,磨研好了,笔提起来了,可是他没有任何想写的东西。兜兜转转这么久,他觉得可能还是回到父母身边好一点。
就算他还能读博,还能写文章,可是他怎么再站到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汇报?他怎么在将来站到讲台上给学生上课?他怎么成长为像师父一样像老师一样的硕导博导?
长者们遗憾地叹息,同龄人低着头窃窃私语,学生们好奇地打听,而与他无关的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因为他的瞎眼。
他本可以比所有人都优秀,但是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因为追求真相与正义,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心潮翻涌之时,笔已经落在纸上了,李贺的《赠陈商》,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可是朽字还没有落笔,他的手便被死死抓住了。
柏阅冬眼泪淌了下来。他知道,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有人阻止着他的心朽去,过去是师父,现在是周先生,可是好难,真的好难。
周先生在他身后环着他,右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左手轻轻抱住了他。
“阅冬,要坚强。”
柏阅冬泪如雨下,右手虎口一松,让毛笔从中间滑落了。
他到底没有落下那个朽字。
他转过身,抱住了周先生,哭着唤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