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三哥我又不是泥巴人,还能忽高忽低的。”
一路相随的丫鬟眼尖手快,赶紧帮他捡起扇子毕恭毕敬地递到身前。宋如蘅报之一笑,不慌不忙地接过,继续一边走一边抖擞:“可能是新靴子的底做的硬实些吧。”
宋如常哼哼笑道:“三哥才貌双全,纵是矮上一些也无所谓。”
说罢,又担心他会因此翻脸,旋即自嘲道:“反正有我垫底。”
本就不在意高矮之说的宋如蘅倒是没有听出宋如常的调笑,只是在听到他说自己垫底的时候,始终上扬的唇角有了片刻松懈。
不论四人明面上装的再怎么样兄友弟恭,和睦友爱。私下的争斗也不会因此消减半分。
除却年纪最小势力尚弱的宋如常,宋如蘅对于老大和自己的亲哥哥都带着一些与生俱来的防备。
他怎么会不知虽然宋如常现在看起来与世无争,但是养于皇室的人最不缺的就是一颗野心,对于权利峰巅的渴望,他们有,宋如常不会没有。
可是这个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政敌的,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竟然舍弃自己的身体就他于水火。
因此废了双腿,还被挪出宫去,连封号都没有。
说到底,连累他至此的人,有老大,更有他宋如蘅。
“如常……”
初生的晨阳颜色是淡淡的雏黄色,如一袭薄纱似有若无地倾覆在宋如蘅的背影。
“三哥会护你周全的。”
这一句没有决心装饰的承诺,本应像流水细沙般捉不住留不下,轻飘飘地没有依靠不能停留。
宋如常却从这个如流苏树一般挺拔美丽的背影上面,读出了他诺言的坚定。
初秋的长廊,沾了露水微风如少女素手拂面。谁会想到,这一幕连视线交汇都不曾有过的只言片语,会成为二人他年梦醒午夜中无法回避,不能抹消的吉光片羽。
车轮滚滚压过前人走过的道路,留下自己的痕迹。宋如常稍一愣神,倏尔笑开,唇边如玉兰花瓣悠然盛开:“多谢三哥。”
简单地用过早膳后,宋如蘅便要告辞。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送上一份弟弟爱吃的梅花汤饼。
这样纯粹的情谊,宋如蘅不屑于做,宋如常更不敢信。
果不其然,一路相送到宫门口后,宋如蘅眼神示意他支走闲人,要与他说些悄悄话。
“如常,上一次你从芙蓉宫里出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宋如常以为事关大局,连胡蝶都赶去了一边,结果宋如蘅所谓的不能广而告之的秘密就是一句无头无尾,需要听众回忆的废话。
尚未将面皮修炼的格外厚实的人登时黑了大半张脸,眉梢与嘴角齐抽,无语共凝噎皆现。
“什么异常?”
“我哥怀疑宫里偷进了手脚不干净的人,他丢了点值钱的物件儿。”
拿手挡嘴的动作神秘兮兮,宋如蘅做的刻意,宋如常看的无趣,懒懒地回道:
“我虽不眼熟三哥旧宫里的人,但也知道咱们选来伺候的宫人都是五官齐整,气质尚佳的,那日走的匆忙,倒真不记得有什么不顺眼的面孔。”
“那应该是晚上才去偷东西的了。”
听到他的否认,宋如蘅扇扇子的速度都轻快了许多,笑吟吟地说道:“我哥起初怀疑是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下令搜了各处,未曾发现赃物。所以才觉得是宫外的人动的手。那时候天热,皇宫里来了许多送冰送水果的瓜农小贩的,保不齐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想窃了皇家物品出宫倒卖。”
“这样的事,值得三哥亲自跑一趟来问么?哪怕是我看到了,时至今日,也不管用了吧。”
宋如常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多问了些。
这个问题正中宋如蘅下怀,脸上笑意未衰,甚至更加猖獗。只见他啪的一声收回扇子,悠哉哉重新别到腰间后,方话里有话的暗示道:“失窃的东西重要,他能多得一丝线索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宋如常眼底划过一瞬的机警的光,然后才顺着他的话惋惜道:“可怜二哥,生着病还被人算计。”
因为轮椅上的人低着头,宋如蘅穿的鞋又高,看不清宋如常的神情变幻。但只听这话,他也知道宋如常真的误会了自己的意图,一颗心稍稍放下些许。
说完这事,两兄弟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
一直听不到宋如常传唤的胡蝶偷偷绕回他们周边,藏了半只身子在大树底下观望。
“你的小胡蝶飞回来了,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