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永远这样睡着……
他不切实际地想。如果宋如常一直这样安静地睡下去,自己绝不会抛弃他的。
睡着了,就不会说出那些戳破他幻想的话。安静的,恬雅的,保持最后的体面,最美好的一面,留在他的记忆中。
哪怕未来的现实给了他一巴掌又一巴掌,他都可以装作没有痛觉的样子。
只要宋如常不醒来,他可以一直装聋作哑地守着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活下去的。
可是,真相终将揭开丑陋的伤疤,一如宋如常清醒时的嘴脸。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瞎子,这样便看不到宋如常不同于往日的真面目。花,还是难以攀折的才令人辗转反侧。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方足以使肖想者寤寐思服。
细白的颈子上细细的一道血痕仍未干涸的如今已经成了水帘洞的光景,从这道线中流出许多根细如牛毛的血丝来。
赵寒庆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人身体好像有点过分的脆弱了。这样一道浅显的伤痕,竟然直到现在都凝不住血水。
他痴痴地望着,一双眼睛黏在一折即断的咽喉上面久久不离。
直到咽喉的主人凉飕飕地从喉腔挤出一声哼笑。
“看够了吗?”
不愿意赏脸给台阶装出一副悠悠转醒模样的宋如常没有动,脑袋依旧安稳地枕在他的腿上,嫣然一笑,就连眼底亦是砌了喜色做打底。
赵寒庆应声向上看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他眼中的笑意勾摄出窍,不能闪避,不能逃去。
他不知这貌似发自心底的欢悦因何而起,但也没有蠢到主动贴脸讨打。机智的沉默以对。
“是不是我再割的深一些,把喉咙一起切断,血止不住,我就能死了?”
宋如常难得没有取笑他的失态,似乎在他这里,赵寒庆失态才是常态。
早就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受伤的脖子看,宋如常不以为意,修整精神后,又开始旧事重提。
“如果你割到喉咙,你不止会死,还会死得异常痛苦。”
赵寒庆继续保持与他对视的姿势,有意恐吓道:“割喉的人没有几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他们都是被血呛死,这种死法比你跳水寻死还要痛苦。在水里,你只是被水呛了,张嘴呼吸虽然没用,但是死到临头哪有时间想这些?但是,如果你是割喉,虽然你还是感觉自己溺在水里,却再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张开嘴呼吸了。你的喉咙里全是血,又甜又痒,上手一抠就是满手的血……”
谈及人的各种死法,赵寒庆一反平日里的拙言笨语,绘声绘色地说完,吞下一口唾液,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补充道:“自缢也不是个好看的死法。吊死鬼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如果自挂的姿势不对,不仅舌头吐出两里地,两颗眼球也得掉出来,悬在半空,丑都要丑死了。”
“那我寻个好姿势。”
做听众的宋如常听得津津有味,在床沿掉了面,头朝里,仰头望着他,一脸的求知若渴:“自挂的姿势找对了,就不会那么难看了吧?”
“这个……”赵寒庆语塞,倒不是因为他问的这个问题。而是他脸对的位置有几分难为情。
“说啊!”
存心使坏的人当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一颗没有束发的圆脑袋故意在他腿上蹭来蹭去,还专门挑向外吐气的字眼逗他。
“你坐好!”
赵寒庆不愿意跟他掰扯,又不敢亲自下手按住他的头,更觉得主动退缩太没骨气,一时之间晾在原处束手无策。
见此情形,宋如常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阁下芳龄几何?”
“你什么意思?”
赵寒庆皱眉,前后问题难度差距太大,实在是摸不清他的意思。不过,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从宋如常嘴里跑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这是问男人年纪的词吗?”
把心思放在字眼上的赵寒庆硬是不答,以免被他取笑成了老姑娘。他不想跟宋如常离得太近,拼命向后缩着下巴,从宋如常的视角看去,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做我叔叔都可以了吧。”
撩拨木头虽然有趣,但是心累。宋如常不知道木头还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心思,轻飘飘地送他一大颗白眼丸子,这才从他腿上挪开,撑起身坐到床角,揶揄道:“若是我的侄子在我腿上打滚儿,我可不会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是因为你的腿废了……
赵寒庆舍弃道德二字,无情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