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羞成怒,闯入章园,抢走了刚成年的章柳,威逼利诱,让章柳进了李家的企业歌舞团,代替她姑妈,偿还李家的恩义。
李家的企业歌舞团,别的不说,龙城上层富豪圈流言飞满天。
苏玉珍以羞辱的方式,折磨章萍。
章李两家恩怨,传到外面却变成了桃色笑话,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
章柳提出走人,能走到哪里去,且不说章家珍藏,章家的神主牌位走得了吗?
“41代,562位先人,加上你们父母,你要他们死无供奉吗?”
这话太重了,章柳连磕三个响头,砰砰有声。
需要训诫的人是章雪,章萍等章柳磕完头,便说:“你有心记着就是,等我哪天没了,你要把章园传下去。”
章柳俯首应下。
章萍再看向章雪,“李家明摆着打着陪嫁的名义,名正言顺,抢走章园。我要你发誓,守住章园。”
当年,章李两家撕破脸后,章萍为了夺回章柳,将章园20%股份割给李家。
李家持有章园的股份从10%,跃升至30%,此番章雪带19%股份陪嫁,等她在李家生儿育女,李家可以通过继承,变相拥有章园49%的股份。
期间,章萍或章柳出点什么事,章园就成了李家囊中之物。
李家合法拥有章园。
“我怎么守?”章雪无力反问。
“比命长。”章萍玄乎其玄地说了一句。
章雪错愕,这算什么办法?
李家摆明车马,强势如姑妈也接连栽倒,比命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章雪不认为自己脑瓜子玩得过李家人,她连李玉龙都甩不开,需跪在这里听训讲古,她能守住什么呢?
章雪看不到前路,感觉身处死局。
“你发誓,对着祖宗牌位……”
章萍话未落音,章雪紧闭双眼,不敢看,鼓起勇气打断了她,说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话,“章园对章家来说是稚子抱金,姑妈我们不要再跟李家纠缠了,他们全家都是土匪,得不到,就会明抢。您不想拱手让给李家,唯一的办法是捐掉它。”
四周死寂,章雪耳朵里听到骇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像凄厉的雪风在头顶刮。
章萍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胸口几乎要被无形巨手挤炸,她眼中俱是愤怒猩红,章家历代早逝,哥哥跳楼,她自己命运多舛,章园已经成了她坚不可摧的精神支柱。
章园在,她在;章园毁,她亡。
章雪的提议不止把她的付出当成笑话,更是从精神上抹杀她。
耳朵边的声音越来越可怕,章雪更加不敢睁眼,她双手攥紧,一鼓作气说道:“祖上的命运和财宝都是祸害,捐给国立博物馆,我们离开龙城。”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干净利落回应。
章雪重重摔在地,章萍随即疯狂扑上去,五官扭曲到极致,不管不顾捶打她。
章柳想阻拦,被章萍猛力推开,腰部撞到桌角,痛得蹲在地上。
小姑娘像朵在狂风暴雨中飘零的花瓣,小小的身躯瞬间被击垮。
“你个白眼狼!”章萍凄厉大吼,像地狱的厉鬼爬不出鬼门关,只能在阴阳交界哀嚎徘徊,“我当年有机会结婚的,如果只顾着自己,你们俩姐妹滚舅舅家去,我不知活得多潇洒。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把你养大,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章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公主!”
一道又一道的热泪沿着春雪梨花般的小脸滑落,姑妈每一句凄厉的嘶吼,都像带刺的荆棘狠狠抽在她身上,一条条血印,遍体鳞伤。
“姑妈……我不是……我们没有能力守住的东西……只会变成我们的灾祸……”
小姑娘的话语被哽咽和泪水淹没,任由上方拳如雨落,她也不反抗,宛如困顿网中的鱼,挣不脱,也出不去,看清楚命运的结局,做砧板鱼肉。
“小雪,别再说了。”章柳忍着腰疼,护住章雪,为她挡去拳头。
她紧紧地将章雪抱在怀里,妹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好似被折断的花枝,又好像一只在冷雨中寻求庇护的雀鸟。
章柳哭了,心疼妹妹姑妈,也心疼自己,“姑妈,您一手养大我们,我们知恩、感恩、报恩,小雪只是想我们仨能找到出路,而不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章萍妆发散乱,精致眼妆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黑色的泪痕蜿蜒爬行,俨然禁锢灵魂的诅咒之藤。
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堵在胸臆间的一口气泄了。
双唇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章萍歪歪斜斜爬起来,“章园是我们的根,见证我们从哪里来,定义了我们现在是谁,塑造我们未来会成为什么。没有根的人,是浮萍,是无处安放的游魂野鬼。”
美目凄迷,章萍不掩哀伤,“我太失败了,没有办法让你们明白家族的意义。人丁凋零,失去身份,没有族史羁绊的家族,一切都将化为虚无。不过是草上露水,太阳一出,就干了。不管是祖宗,还是你们的父母,或者到我,至我死去,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真的存在过,遗忘是真正的死亡。我累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想不清楚,那我死之前,一定放把火烧了章园。你们不需要章园,我就带它走,放你们自由。”
章萍疲累地抹了把脸,整个人被巨大的悲伤和疲惫拖拽着,失魂落魄地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