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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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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热闹助兴,秦理便也兴致缺缺,评完第一名后,邵立行盛情邀请三场,他婉言谢绝,直接回酒店睡觉。

睡眠质量特别好,刚沾上枕头,他的雪就入了梦。

冰冷的雪国刮着永不止息的狂风,雪粒像子弹,打在身上噗噗生疼。

他无所畏惧,抬起双手,迎接狂风暴雪的洗礼。

当双臂彻底张开,暴雪突然变作一片片白樱花瓣,时间随之凝固,风彻底停止,樱花瓣静静悬浮,天地间亦被这片静谧所笼罩。

太阳升起,樱花瓣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仔细一看,每一瓣的边缘尖锐锋利。

唯美,诡谲……

当他不明所以地注视这景象,所有的花瓣毫无预兆地调整角度,缓缓地对准了他。

他屏住呼吸,世界变得越来越亮,白茫茫一片。

光芒刺目,他忍不住眨了眨眼,顷刻间仿佛摁下开关,成千上万的樱花刃犹如铺天盖地的雨,尽数袭来。

他痛苦大叫,血线扬上半空,染红飘落的白樱。

身体重重倒下,激起千重樱花浪滚,尖锐的边缘刺穿躯体,濒死的窒息感扼住了咽喉,他晕死过去。

再睁开眼时,四周黑暗,惟有一盏残灯映照。

他浑身是血坐在章园茶室的罗汉椅,雪依然是那天的装扮,朱裳黑裙,珍珠步摇发梳斜插发鬓。

柔婉委地,偎于膝头。

他居高临下,双目虚阖。

雪半仰着,数缕湿发落肩头,裙衫黏在一捧春雪之上,纯净似鹿的眼无邪望他,口衔一截艳艳红绳。

“叔叔……”

第一次,雪喊了他,尾音婉转,动人心魂。

雪抬起手,轻抚血洞,无限怜惜。

他气血翻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崩坏了那些伤口,不顾鲜血淋漓,抓起红绳,干脆利落将祸首吊于窗架。

“离我远点。”他声音嘶哑,身坚似铁。

不许雪沾他。

天真无邪眼如丝,雪咿咿呀呀,唱起了曲,“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见他不为所动,春雪舒展长枝条。

他踉踉跄跄,陷落了一绫雪。

燕语莺啼,声声娇,“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情热难忍,蹂花成泥。

绳儿紧,曲儿欢,天鹅颈向天歌,珍珠步摇秋千飞。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大声点。”

撕裂声震,山陵欲崩。

哭啼啼,泪纷纷,“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

“再大声点,爱听。”青筋毕露,他嘶吼。

委戚戚,哑了声,“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3】

曲儿唱至高潮,纤纤玉指陡然化作冰刃,直进胸膛。

这一刀极准,正中心脏,白衬衣霎时透出一朵殷红的血花。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雪,回应他的是天真无情笑靥。

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容颜,惟见娇艳欲滴的唇。

那红唇说:“杀了你哦。”

声断音消,褪去迷思,他竟一直伫立在黑夜风雪中,哪里有什么温香软曲,红绳旖旎。

不过是雪女惑心。

极苦,极乐,极痛……

无法言说的痛苦刺穿神经中枢,雪国陷落,瞬间炸裂成一片白昼。

“啊——”

秦理突然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困在床间,好一会不能动,濒临死亡的恐惧交织极乐的体验,久久不散地攫取他整个意识。

寒汗湿透了衣衫,透出一股湿冷。

被子在地上,空调没开,裤子床单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

他下意识摸摸头,却触到一片冰凉,手中竟然捏着珍珠步摇发梳。

嗓子干得冒火,身体出奇地冷。

也许。

也许他要病了。

“嗯……”

难受的闷哼声打破夜的静谧。

一盏落地小灯的淡黄暖光照亮地面的藤筐,青葱纤手在波西米亚毯下若隐若现,不时痉挛抽动,细长的指尖时而轻掠筐内,时而紧缩弯曲,搅动精致的毯面花纹宛如涟漪荡漾。

微光一隅之外,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夜。

复古深棕绿沙发犹如失陷的夜行舟,载着毯下蠕动的女孩落入梦魇的深渊。

章柳应酬完回家,转过玄关,就看见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家里空调开得足,晚上睡大厅也无妨,她本来不想管,但小东西哼哼唧唧不断,连叫数声不应,她不禁走近,一把掀开毯子。

小姑娘蜷缩在沙发里,汗水不停滚落,像被大火焚烧,全身透出不正常的潮红,一只手放在胸口,抓着一串珠子,双目紧闭,嘴里间或发出难受的闷哼。

“小雪?噩梦了?”

章柳叫不醒妹妹,上手一推,竟然全身滚烫。

她惊了一下,又推又拍,“小雪,怎么了?醒醒。”

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破开迷夜的水幕,惊醒了章雪。

她很想回应姐姐,但那些水幕像胶一样,黏住她的眼睛,封住她的嘴巴,缠住她的手脚,害她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动。

偏偏背后燃烧的火人锁住她不放。

放肆的烈焰点燃她,灼烧她,毁灭她,令她在大火中粉丝碎骨,化为灰烬,又涅槃重生。

痛苦至极!

她崩溃大喊——

“啊——”

章雪一声大叫,终于破除迷嶂,自梦中惊醒。

睁开眼便看到姐姐忧心忡忡地抚着她的额头,问:“小雪,梦见什么了?生病了么,还能说话吗?”

双眸如雾锁春江,章雪有好一会儿不能分辨现实与梦境。

蝴蝶似的睫毛微颤,小姑娘往日端庄浅白的唇色,现下分外秾丽妖冶。

红唇幽幽吁出一口气。

历经小死,竟有徐徐甘生。

黑发似水瀑滑落,掩住面庞春色,湿红纤指攥紧胸口的流珠,她哑声说道:“我……没事……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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