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终于吐完了,那种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感觉也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与乏力。他藏到刚才藏身的地方,闭目调息。
“我说,你刚才就不应该管她。这种人就该让她多吃点苦头,她才知道做人有多么不容易。”说话的是夜月灿。“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三公主也有那么狼狈的时候!痛快,真痛快!”
“你已经笑一路,也痛快一路了,差不多得了。再怎么说雪千色也是女孩子,你这样幸灾乐祸显得心胸狭隘。”谢轻云擦着胸口的污渍,却怎么也擦不掉,只好作罢。“酒真不是好东西,得戒。”
“我笑,是因为她好笑;我痛快,是因为她招人烦。跟我的心胸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又没灌她酒,是她自己贪杯,喝多了掉进荷花池。如果不是我俩走岔了路刚好经过,琅寰山就要办丧事了。”
“贪杯是不对,那也不该付出生命的代价。”顿了顿,谢轻云又说,“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可她的所作所为也并非她一人之过。”
夜月灿嗤道:“不是她一人之过?难不成有人逼着她为非作歹?”
“你有所不知,帝后的三个孩子只有凌玥上神是他们夫妻二人亲手带大的。凌玥上神出生时,仙帝还没有接掌琅寰山,有大把的时间陪妻儿。凌玥上神在帝后的怀里长大,不论是童年生活还是少年时代,都过得非常幸福。轮到雪凌寒了,恰逢三界动荡,战事四起,仙帝又是初登帝位,政务繁忙,根本没工夫管孩子。所以雪凌寒从落地时起就是凌玥上神在照顾,直到成年。这也是雪凌寒与帝后不亲近的原因之一。待到四海升平,仙帝坐稳了帝位,仙后生下了雪千色。夫妻俩将亏欠雪凌寒的都补偿在了女儿身上,对她有求必应,宠爱有加。加之两个哥哥对这个妹妹也是千疼万宠,百依百顺,这才养成了她的刁蛮任性。说到底,雪千色现在这个样子帝后难辞其咎。想想看,小孩子懂什么?他们的是非观靠大人塑造。大人不告诉她对错,她怎么知道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再者,她做错了事从来不用承担后果,那她又要如何分辨那些事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所谓的养不教父之过,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哪怕你说出花来,也没办法让我同情她一丝一毫。打心眼里,我就是觉得她活该!”
“第一次见你这么对一个女孩子,我还真不习惯。你不会被人调包了吧?”
夜月灿擂了谢轻云一拳:“我也不是什么女孩子都哄,我只喜欢善良的。像雪千色这种的,即便她家世显赫,貌美如花,我也懒得多看一眼。”
“不喜欢就绕着走,不交道就是了,没必要如此奚落。雪千色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对倚云殿的人都很好,甚至对整个琅寰山的人都不错,她欺负的都是跟她完全不沾边的人。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带她回倚云殿时,那几个小姑娘急得都要哭了。”
“她们哭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没照顾好公主受罚么?”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是害怕还是心疼都分辨不出来了。”谢轻云看见了路边的呕吐物,停下脚步观察四周。“这件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讲,包括阿呆和凌姑娘。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贪杯掉进水里,都是不体面的事,何况雪千色?她的颜面也是帝后的颜面,何苦让她被笑话,被斥责?”
“我明白了。难怪刚才那个小宫女问我俩的名字你不让我说,原来是怕雪千色见到我们尴尬。”
“换作是你,你尴不尴尬?你不尴尬也正常,因为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人家是女孩子,自然比不过你。”谢轻云眼角的余光往身后瞟了瞟,又不着痕迹地收回,速度之快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夜月灿都没发现。“女儿家家的因为这种事被罚,以后还怎么在仙界行走?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估计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你忍心看着这种事发生?”
“看不出来嘛,我们谢三公子还挺怜香惜玉的。”
“什么怜香惜玉!我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日后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我就叫人把你的嘴缝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爱说是非。还有,改改你那总喜欢与漂亮姑娘搭讪的毛病吧!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得与异性保持距离。方才若不是我打岔,你是不是又要与那小姑娘套近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没有非分之想,不过是想与她说说话罢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确实无伤大雅,你伤的是凌姑娘的心。”谢轻云斜了夜月灿一眼,“该不会你已经忘记因为你与某位姑娘举止亲昵,惹得凌姑娘大怒,你俩差点闹掰的事吧?真不是我说你,男女之间界限很重要。每个人都得站在适合自己身份的位置,保持该有的距离。倘若有人不守规矩越界,就会造成诸多麻烦与伤害,你就不能怪被殃及的人翻脸。”
“说起这事我真的挺冤枉的!天地良心,我与那姑娘前后总共说了没十句话,不过就是帮她掸去裙摆上的灰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