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江问简待陆鸣山亲近不少,一边自己揉着小腿肚,一边看着车上堆着的东西,问他:“你买的这些是什么呀?”
陆鸣山说:“买了两件新衣裳,一件蓑衣,还有米面油肉,和一些家里用的小东西。”
江问简伸手翻了翻那件棕麻蓑衣:“这个就是蓑衣。那你昨晚披的那件是什么?”
那件杂草乱窜的,莫非也是蓑衣?
陆鸣山轻咳一声:“那是我自己做的。有了新的,那件就不要了。”
江问简:“这件新的看起来工整多了,之前怎么不买呢?”
陆鸣山告诉他:“一件蓑衣一百文。”
江问简:“……”
他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车上这些新买的东西,意识到这些可能花了不少钱。
——反正没有一样是现在的他能买得起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陆鸣山迎着落日的余晖往前走着,漫不经心道:“不用还。你一个人吃住,能花多少钱。”
江问简又说:“那、那我在家里给你干活罢?”
陆鸣山反问:“你会干活?”
江问简:“……”
他哪里会干活啊,他长到十八岁就没有和“干活”两个字沾过边。
江问简底气不足地说:“我可以学。”
陆鸣山摇摇头:“你不用学这些。你天生是读书的料,干这些粗活,浪费你的力气。”
江问简说:“那我总不能白吃白住。而且,我还想学点什么手艺,挣钱攒盘缠呢。”
陆鸣山这下不反对了,一边走,一边想,片刻,说:“我先前听人说,前朝有位能人写了一套书,叫《齐民要术》,里头记录了各样农事之术,也许你能看一看,学一学。”
“不过南陈县这小地方买不到这书的,等我下回出远门,给你带回来。”
江问简一愣,笑了笑:“你那破茅草屋里,还有放书的地方?那书我听过,一套有十几册,难道把它堆在仓房里?”
说起那简陋的住处,陆鸣山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这次定了不少家具,过几日人家就给送来,不会让你的书没地方放。”
江问简:“你那屋子里确实家具太少了。不过也不能多买,家具多了,就这么三间屋子,怎么放得下。”
陆鸣山沉默片刻,说:“这茅草屋也不知多少年了。孟庄的里正给我划了这片地方,说是省得另起屋灶,我便也没花心思收拾。”
“现在咱们两个人住,该把这屋子修缮一番。”
江问简愣住了。
要是有更新更宽敞的屋子住,那当然好,可要是陆鸣山因为多了他一个人而专门修缮房屋,为他花那么多钱,那怎么好意思!
他毕竟不是嫁给陆鸣山当媳妇儿,现在承了陆鸣山的恩情,以后都是要还的。
江问简犹豫片刻,说:“我、我也不知道在这儿待多久,要是你自己够住的话,就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了。”
这话一出,陆鸣山沉默了许久。
江问简瞅了瞅他迎着夕阳的背影,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小声补救了一句:“其实你人挺好的,只要以后勤快点儿,攒些钱,不愁娶不到媳妇儿。”
好一会儿,陆鸣山闷闷应了一声:“……嗯。”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江问简便找话来说:“对了,你为什么会到孟庄这个小地方来呢?里正还愿意白白给你划一块地?”
“去年冬天走到这里,恰好碰上狼群追着名樵夫,我射杀了头狼,救了那樵夫。村里人知道了,就请我留下来给他们守村口,因为冬天这儿常有猛兽出没。”陆鸣山说。
江问简支着下巴:“怪不得给你划的地方这么偏僻,离村里得有老远了罢?”
陆鸣山点点头:“我那儿再往山谷里走二里地,才是孟庄,我的那处屋子就挡在山口,原先是村民轮流守夜住的。”
江问简啧了一声:“原先他们轮流守夜,现在你来了,就成你一个人天天守了。”
陆鸣山并不在乎:“其实这山里的野物并不可怕。而且这处落脚地很方便,又隐蔽。”
江问简不由嘀咕:“这哪里方便了。”
陆鸣山只笑了笑,没作声。
两人说着走着,渐渐的,夕阳落下了山头,夜幕降临,月亮爬上了山坡。
皎洁的月色下,一条山间小道通往前方,道旁山林间微凉的夜风习习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江问简还从没在夜里走过山道,有些新奇,但看看两旁黑黢黢的山林,又忍不住瑟缩,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说:“夜里这山上还怪吓人的。”
陆鸣山加快脚步:“很快就到家了。”
江问简忍不住往前挪了挪,离他近一些,瞅瞅四周黑黢黢的山林,总觉得那老林子里下一刻就会扑出来猛兽似的。
“都怪你,刚刚说什么山里有猛兽。”江问简一边四下乱看,一边小声抱怨,“我现在看哪儿都不对劲了。”
陆鸣山:“山道附近寻常没有猛兽,只是现在是夏季,会有毒虫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