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某个不知名的村庄,某个风雪呼啸之夜,一位少女在林间救下了一只被困在捕兽夹中的鹤。
少女耐心而温柔地救治了受伤的鹤,在这肃杀的寒冬中它无处可去,掉队后也找不到同伴,善良而孤独的少女便收留了它,一人一鹤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在与少女天长日久的相处中,鹤的认知逐渐出现了偏差,它忘记了自己是一只鹤,将自己当成了人类,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鹤爱上了少女,鹤向她跳起求爱的舞蹈,引吭高歌它的恋情,而少女并不理解鹤的语言和习性,只是对它的舞姿和歌声予以赞美。
得不到回应的鹤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它认为少女不肯接受它的求爱,是因为自己不够美丽——自己的羽毛太过浓密,不像她的皮肤那样光滑;自己的脚爪太过锐利,不像她的四肢那样柔软;自己的歌声太过嘹亮,不像她的声音那样婉转,于是它拔掉自己的羽毛,磨钝自己的脚爪,撕裂自己的声带,只为了更像人类,更像她。
少女看到血肉模糊、再也无法唱歌的鹤,感到惊惶和痛心,她阻止了鹤的自虐行为,并拥抱了因恋情无法实现而患得患失的鹤,鹤认为她接受了自己的求爱,欢欣雀跃,将她视为自己此生唯一的伴侣。
鹤的爱是盲目的、执着的,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和占有欲,原本安分的它开始极具攻击性,起初它只会驱赶接近少女——自己的伴侣的男子,后来发展成不分青红皂白攻击周围的村民,即便少女予以阻拦鹤也不曾停止疯狂的行为,很多人因此受伤,村民对鹤充满了恐惧,认为鹤是披着美丽画皮的妖魔,而少女是被妖魔蛊惑的伥鬼,长此以往,迟早会有人死于妖魔之手,于是村民们聚集起来,谋划着杀死鹤。
又是某个风雪呼啸、万籁俱寂的深冬之夜,村民们拿着火把和武器,将少女的家团团围住,要求少女交出那只化形为鹤的妖魔,少女哀求村民放鹤一条生路,今晚她就会带着鹤离开村子,然而群情激奋的村民早已对少女的话充耳不闻,见她不肯交出鹤,便对她也动了杀心,领头村民手中的榔头击中了少女的额头,少女倒在地上,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浸入身下蓬松的雪,染成一片猩红,宛如鹤的丹顶。
意识模糊的她听见鹤高亢的哀鸣,可鹤明明早已发不出声音,她便以为是自己濒死的幻觉,便用尽最后的力气祈祷,那美丽的生灵能够展翅高飞,逃出生天。
当少女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依然躺在门前的雪地,地上的血和伤口都消失了,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她身上披着一件无比美丽,有如日光下的珍珠般灿烂夺目,黑夜中也能散发光彩的白色织锦,而鹤与村民都早已不见踪影。
少女跑出家门,焦急地大声呼喊,整座村子空无一人,宛如历经百年光阴后的废墟般破败荒芜,唯有不计其数的无字墓碑排列堆积——
“故事讲完了。”
一文字则宗像说书人一样收起折扇,对靠在他背后的审神者说道。
“欸、这就没了?!”审神者如梦初醒地叫道,“鹤后来怎么样了?村民又到哪里去了?少女到底遭遇了什么完全没讲清楚啊?还有,则宗先生讲的这个故事跟「鹤的报恩」到底有什么关系,完全不是一码事吧!”
则宗笑道:“怎么没有关系,最后不是‘报恩’了吗。”
“还真是沉重的‘报恩’啊……”审神者吐槽,“这本书是则宗先生从哪里找到的?从来没听过这种奇怪版本的「鹤的报恩」。”
则宗合上书:“孙六房间的书架上,叫什么「世界童话精选集」。”
“童话?念给小孩听不会做噩梦吗?!兼元从哪弄来的儿童邪典啊?”
“哈哈哈,不过是三流作家借着童话的壳子,庄周梦蝶般荒诞不经的故事罢了,没头没尾的,别放在心上。”
则宗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后一仰躺倒在审神者的腿上,审神者撸猫似的轻轻抚摸着则宗毛茸茸的头发:“话说回来,刀剑男士的体质真是神奇啊,则宗先生刚刚还一身伤,手入一下瞬间就恢复如初,连衣服都自动修补好了……”
“就算拥有了人形,刀剑男士的本质依然是刀剑,衣服是刀剑上的饰物或是花纹,手入的过程就相当于擦拭保养,不过,你倒也不用过度忧虑,我这种程度的轻伤还用不着手入,就这么害怕我会折断吗?”
“当然了……则宗先生是最重要的。”审神者小声说,好像生怕则宗听见,“反正资材管够,也不能让大家带着伤去做其他事啊……”
“好姑娘……既然如此,那就再多爱我一点吧。”则宗拉过审神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问道,“你昨天不是和清光小子去商场染了指甲么?怎么看着和原本的样子没有区别?”
审神者纤细的手躺在则宗宽大的、有些粗糙的掌心,浅粉的甲油胶在手入室的灯光下透出明亮温润的色彩。
“当然有区别啦,这叫做裸色,现世很流行的,有句话叫做‘美甲的尽头是裸色’!”
“哈哈哈哈,原谅我这个不懂时尚的老头吧,我以为你会像清光小子那样,涂上艳丽的颜色呢。”则宗笑道,“嘛,这样也很可爱,很适合你。”
“我可不敢做太显眼的美甲,会被领导暗搓搓骂的。”审神者叹气,她其实也喜欢更漂亮的美甲而不是这种低调到看不出来的,“清光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再夸张艳丽的款式都没问题的。”
“这话要是让他本人听见了,恐怕又要得意忘形个好几天呢。”
“话说,则宗先生,您知道鹤丸最近是怎么回事吗?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则宗用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笑意盈盈的眼眸:“哎呀,主人和我聊天的时候还在惦记其他男人么?”
审神者知道他一这样不是生气就是吃醋了,连忙安抚道:“不是啦,和则宗先生聊天的时候,我的脑子和眼睛里就只有则宗先生哦?只是刚好想起来这件事就打听一下,我好几次在本丸遇见鹤丸想跟他打个招呼,他都绕道走,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他讨厌了吗?要不要去道个歉……”
“你啊……我说过你多少次,怎么还是遇事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这种想法可不好。”则宗捏捏她的手指,“至于鹤丸那家伙,说不定只是见到你害羞得跑掉了哦?咱们本丸的鹤丸性格别扭得很,我和他平日也只是点头之交,你要是很在意就去问问三日月,若是真有误会,他会帮忙调解的。”
“好……”
审神者垂头丧气,头上的狐耳也很会读气氛地随心情耷拉下来,她自知做不到让每位刀男都喜欢自己,至少也不希望被他们讨厌,但是先不辞而别整整两年的是自己,刀男们的性格天差地别,有则宗这样完全不在意的,自然也会有对她抱有很大不满的。
“哼,膝枕看起来很舒服啊。”
手入室的大门猛地被拉开,衣衫褴褛,鲜血淋漓的鹤丸国永拖着刀走了进来,看到腻腻歪歪的两人便揶揄道。
“是主今日手入的奖励,还是只给则宗一个人的特别服务呢?”
“鹤丸?!”说曹操曹操到,审神者被吓了一跳,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把鹤丸国永安排进第二部队去远征的,“怎么伤这么重?快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则宗见怪不怪:“好啦冷静点小姑娘,你是第一天当审神者吗?又不是没看过我们的重伤立绘。”
“哈哈,真严厉啊则宗,图片和实物终归是有区别的嘛。”鹤丸国永干巴巴地笑着,“吓到你了吗?对不起,下次我会收拾好再进来。”
“对不起……是我反应太夸张了,我没有被吓到!”审神者慌里慌张地解释道,“御守带了吗?我真的不知道远征也会受伤……”
“带了吧,死不了的,放心。”鹤丸国永轻描淡写地说,收刀回鞘,带着一身浓浓的血腥气与审神者擦肩而过,“则宗,药研把依赖札放哪了?”
“都在箱子里,密码是1234,请自便。”
“鹤丸?!那个,我来……”
鹤丸一边拨动箱子上的密码锁,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不必,你忙你的。”
则宗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审神者的肩膀,好像在暗示她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家伙性格就是很别扭,审神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天也没说出口,则宗眯起眼睛,突然掀开审神者面布的一角,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十分暧昧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比起嘴上说说,还是直接行动比较好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记得结束以后来房间找我。”
旁边翻箱倒柜的鹤丸国永看似完全不关心两人在做什么,手上逐渐加重的力道和摔打的声响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一文字则宗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审神者尴尬地坐在原地。
手入室里只剩下鹤丸国永和审神者两人,气氛一度十分僵硬。
比起嘴上说说,还是直接行动比较好……吗?审神者想,既然对方不回应,那就由自己来迈出第一步……
“那个,鹤丸……”审神者咽了咽口水,鼓足毕生的勇气决定外向一回,向始终低着头没看过她一眼的鹤丸国永张开双臂,冒了一脑门冷汗,果然比起示好她还是更擅长道歉,讪笑道,“要、要膝枕吗?”
鹤丸国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用那双阴云密布的琥珀色眼眸冷冷地盯着她,审神者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虽然「鹤丸国永」这振刀剑普遍是活泼开朗十分随和的性格,但由于赋予其灵魂的主人以及生活环境的不同,其分灵的个性也会天差地别,说不定自己本丸的鹤丸刚好是比较冷漠的那一型,明明知道被人家讨厌还主动凑上去,真是自讨苦吃……
审神者在心里快速酝酿好给自己台阶下的台词,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鹤丸国永突然走到她面前,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