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园区,亲子农庄内。
“报告,目标已进入视野范围。”
隐蔽在入口的桑树林繁茂枝叶之中的稻叶江,向孙六兼元发去报告。
“好,那么,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了解。”
随后为了避免被银朱察觉,稻叶江暂时切断了灵力的通讯。
“你好像兴致不高啊。”
鹤丸国永抱着刀,靠在墙边盯着孙六兼元。
孙六兼元抬起浅葱色的眼眸:“我?有吗。”
“猎物已经落入圈套,你们的复仇也马上就能实现了,还以为你多少能笑一笑呢。”
鹤丸国永语气有些揶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尖尖的犬齿。
“没什么值得我高兴的,已经折断的刀剑、逝去的故人,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孙六兼元平静地说,“嘛……如果是则宗的话,或许能笑得出来吧。”
“我本丸也有‘孙六兼元’,不过,是个相当卑鄙的家伙,自诩忠犬却是一头狡猾的狼,明明显现还没多久,就完全吸引了主的目光。”
孙六兼元微微弯起嘴角:“是恋爱烦恼啊……虽然你的对手是‘我’,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无法为你提供助益。”
“用不着,我还没沦落到需要场外援助的地步,作为主的初期刀,要是轻易输给新人,未免也太丢脸了吧?”鹤丸国永切换战斗服,扛起刀,“走了,乱。”
“来啦来啦~”乱藤四郎蹦蹦跳跳地跟在鹤丸身后,向孙六兼元摆摆手,“那、待会见,孙六哥!”
“祝,武运昌隆。”
孙六兼元微微颔首,将大半张脸隐没在漆黑的围巾中,浅葱色眼眸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散发幽暗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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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和乱藤四郎隐蔽在木屋附近的树林里,侧耳聆听不远处传来兵器相接的锵声,银朱召唤来的时间溯行军,似乎对上了介错人小队的其他刀剑,那个女人作为历史修正主义侧的审神者,也遵循着某种规则,一次性能召唤溯行军的极限是六只,刀种随机。
本次行动的目的是狩猎银朱,也就是所谓的“斩首行动”,她能叫出多少溯行军都无所谓,介错人小队的任务只是混淆银朱的视听,驱赶银朱至农庄深处,从而给鹤丸国永的暗杀创造时机。
“呐,鹤桑,你知道,为什么要选择你,来协助我们狩猎银朱吗?”
鹤丸国永歪歪头:“因为我来自赛博空间,她觉察不到我的气息?”
“是一文字桑和你这样说的吧,不过,不只是那个原因。”乱笑道,“银朱的初始刀,也是由她亲手显现的第一振刀剑男士,就是‘鹤丸国永’哦。”
“运气不错嘛,初次锻刀就能把‘我’叫出来。”
“那时银朱还是个孩子,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她不肯信任我们这些从前代审神者手中继承的刀剑,异常依赖她亲手锻造出的鹤丸桑,而那振温柔的鹤丸桑,对待银朱也像是对待女儿一样。”乱藤四郎说,“可惜即便给予再多的爱,也依然无法改变流淌在骨子里的恶,银朱毁掉了我们的本丸,又用残酷的手段迫使许多刀剑堕入黑暗,目睹这一切,为此感到悲愤的鹤丸桑对银朱拔刀相向,要一位父亲杀死自己倾注了全部的爱的女儿,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吧?可惜寡不敌众,鹤丸桑最后还是落入了银朱手中,她又一次换上那副天真无邪的嘴脸,哭诉她有多么爱他,而人类的寿命有限,她终有一天会先他而去,希望他可以为了她暗堕,这样便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无论她说什么,彻底看清她真面目的鹤丸桑都没有被她蛊惑,更没有屈服,而是自刎在她面前。”
“最后的最后,他对她说——”
乱藤四郎压低了声音。
“我会先你一步去往地狱,我会在那里等着你,永远。”
“嘛……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鹤丸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卖个人情,早点把她送到那个‘我’身边吧。”
乱比了个赞:“好主意!”
女人轻盈的脚步声不断逼近,乱藤四郎和鹤丸国永两人同时默契地收声,当银朱进入树林的瞬间,巨大的神域结界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几乎将整座农庄覆盖在其中。
那是孙六兼元的神域。
浓稠漆黑的夜晚,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死寂的风雪森林。
神域是刀剑男士心象风景的某一个侧面,即便是同一振也会因为个体差异呈现出不同的风景,大多数刀剑男士的神域都比较“热闹”,会有鸟居、宫殿等构成元素,甚至还会有神眷生活在其中,但这振孙六兼元的神域中,除了白茫茫的雪原和张牙舞爪的干枯树木以外,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谁也不在。
虽然还未折断,但心已经死了,从灾祸中幸存下来的那一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鹤丸国永想。
从鹤丸所站的位置,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银朱的身影了,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女人,此时在突然变化的环境中甚至显得十分无助,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满怀恶意将人类和神明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刀剑男士本就是相对于人类高位的存在,面对人类时常怀有怜悯之心,或许就是这种没有缘由的善意,反而助长了人心中的恶念。
而乱藤四郎此时却像是变了个人,他沉下脸,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剃刀般尖刻的憎恨和无法抑制的强烈杀意,他从树顶一跃而下,高机动带来的高敏捷让鹤丸国永甚至没能完全看清他的动作,金发碧眼,绯红裙摆的乱在这只有黑白两色的单调世界中宛如骤然盛开的、艳丽无比的曼珠沙华。
银朱觉察到了来自上方的乱,乱也完全没有隐蔽自己的气息,而是刻意释放神气完全吸引了银朱的注意,造成被恨意冲昏头脑,独自来找银朱报仇的假象,即便已经认为对面是单骑出阵,谨慎的银朱也不敢怠慢,而是打开时间虫洞,召唤了一整队的溯行军来对付乱。
“久别重逢就这么热情,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呢,小银!”
乱先是将最前方的敌短一刀两断,然后砍下敌胁人类半身的脑袋,避开敌枪的突刺,从地面飞身跃起,骑上高大敌薙的双肩两腿夹紧,看似纤细的手臂勒住其脖颈,反方向一用力,竟将敌薙的脑袋整个拧了下来,鲜血溅满乱藤四郎全身,盛放于暗夜的曼珠沙华变得更加妖异娇艳。
银朱抬起袖子,挡开溅来的血,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小乱,朱樱接手本丸以后,你也应该有了新的‘兄弟’吧,怎么还在挂念那些死人?既然你认为自己是人,就应该学着像人一样,忘掉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好好地向前看呀!”
“哈哈哈!当然!我当然认为我自己是人!不然这充满胸腔的憎恨与杀意,又是从何而来呢?”乱藤四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给我下地狱去吧!你这披着人皮的畜生!”
乱藤四郎像是杀红了眼,无视余下的几只溯行军,直接向着银朱冲了过去,银朱早有准备地拿出红纸鸟,召唤式神抵挡乱的攻击,乱发觉自己的刀刃看在那式神身上似乎不痛不痒,先是露出惊诧的表情,当他看到银朱隐藏在黑面布下的嘴角得意弯起的时候,突然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嘿。”
乱笑得眼睛弯弯。
“去死吧?”
“?!”
银朱终于觉察到,来自头顶上方呼啸的风。
随着枯枝折断的脆响,纯白无暇的身影与飘落的雪花一同降临,闪着寒芒的刀锋映亮了一双停留在银朱记忆深处,最怀恋、最深爱、也是最为恐惧的,琥珀般明亮的金瞳。
“鹤……丸……?”
银朱手里的红纸鸟掉在了雪地里,宛如她记忆中,她最心爱的、也是曾经最爱她的那振刀剑自刎倒地后,纯白狩衣下缓慢洇开的血泊。
【我决不原谅你。】
【我会先你一步、去往地狱。】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永远——】
即便银朱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鹤丸国永也没有手下留情,虽然原本的目标是她的项上人头,但鹤丸突然想起那时与縓缘的对话,于是他刀锋一偏避开了银朱的脖颈,转而斩落了她施展法术的双臂。
鹤丸国永一甩刀刃上的鲜血,利落地收刀回鞘,然后解除武装,变回长裤白t的便装打扮,笑着对乱藤四郎挥了挥手,说道:“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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