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在寝殿待了一上午,下午溜达出了门,去了丹穴山的藏书阁。
凤鸾引是凤怀卿独创的道侣契,之前乾坤袋里的书都找不到解契的方法,君辞决定去藏书阁翻一下凤怀卿的笔记手札。
就算解不开这玩意,至少也多了解一下它的效用,别再猝不及防给他整一出……
刚过了惊蛰没多久,天气晴好,春意勃发,丹穴山上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极清新的草木香气,君辞很喜欢这种味道,路过一株满树繁花的白玉兰,在树下多看了一会,才迈步离开。
玉兰和春光都很好,不好的是太阳晒得他体内的灵气也兴奋起来,冲刷得筋脉发胀发痛。
他在万鬼窟封印刚破时,灵力外泄更为严重,现在能勉强活动自如,已经是凤怀卿和君暮寒想尽办法的结果了。
得快点修炼,早日突破炼虚期才行。
君辞琢磨着今后把打坐调息的时间再加一个时辰,走进藏书阁。
丹穴山历史极其悠久,自此方天地开辟以来就屹立在鸿濛境最中心,凤族的藏书更是浩如烟海,收录了修真界从远古至今的众多典籍,君辞搜刮了一堆竹简,又拿了一堆玉柱,最后找到凤怀卿常坐的位置,以这位置为圆心,将他翻动过的藏书都搬走。
书太多,乾坤袋都快装不下,他走到一扇窗台边,将这些东西统统堆到桌上,低矮的茶几瞬间被淹没了。
君辞把自己也埋在书海里,开始苦读。
燕云朔抱着书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
窗外春光正盛,空气中暖意溶溶,君辞坐在矮几旁,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衣袍如流水般层层曳下,在地板上铺展开来,袍袖上锦丝织绣的流云在阳光下闪动着银亮的光彩。
乍一看正襟危坐,仪态端方,配上专注的表情,很符合众人印象中高洁出尘、渊清玉絜的形象。
但走近了看,就发现他桌上的书页凌乱地堆成一团,周身也散落着不少竹简玉片,藏书阁中冷硬的实木座位上被加了一层厚厚的锦垫,靠背上还塞了好几个腰枕,将坐在位置上的人稳稳托住。
听到脚步声,君辞抬起头,淡漠出尘的眼神瞬间染上淡淡的杀意。
他身上疼,心里也烦躁,现在看到一切的罪魁祸首,心情更差。
说起来,他以前和燕云朔作对,还只是在有竞争的时候心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但这几天,燕云朔什么都不做,只是出现在他面前,就能让他心烦气躁。
他将燕云朔上下打量了一圈,没看到他断胳膊也没看到断腿,颇为惋惜:“你怎么在这?”
燕云朔也默默观察他的伤势,想多看看他的右眼,又怕被他发现,只好先看一眼他手上的书,又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转回来:“来找解契的法子。”
君辞把桌上的书一揽:“这些是我的,你去别处找。”
燕云朔:“和灵契有关的书都被你拿了,你让我去哪里的别处找?”
那一排书架都是空的。
君辞:“我管你?”
他冲着燕云朔挥挥手:“让开,挡着我光了。”
燕云朔看着从他背后照进窗户、根本挡不住的光源:。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跟君辞多啰嗦,但万鬼窟那一晚,虽然至今搞不明白君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燕云朔也知道自己欠了他一条命,好像还害他受伤挺重。
有几天燕云朔闭上眼就是那晚君辞从素尘剑上坠落的场景,心里总是滋味复杂,他把这归结于欠了死对头天大的人情后的纠结别扭,现在遇到君辞,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但一时又没想好该怎么说。
君辞斜眼看他:“还不走?”
燕云朔犹豫一会,干脆将手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几本书也放到案几上,和君辞的堆在一起:“过去点。”
君辞:“你干什么?”
他声音拔高了些,燕云朔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嘴巴习惯性地:“君师弟,这里是藏书阁。”
“阴阳谁呢,这是我家藏书阁,我吹唢呐都没人能说不行。”君辞根本不上套,“叫师兄,走开。”
燕云朔只好强行占走矮几的另一边:“我进太虚宗比你早,我是师兄。”
“我年纪比你大。”君辞将他的书推开,“不许坐这。”
“明明是我比你大。”燕云朔将书推回去,还顺了一本君辞的玉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这位置空着,我凭什么不能坐?”
燕云朔是玄阳子在燕山脚下捡到的,具体的出生时间无人知晓,但玄阳子测过他的根骨,当时他至少有三个月大。
而玄阳子之所以会路过燕山,就是因为刚到丹穴山喝了君辞的满月酒。
这么算起来,燕云朔比君辞要大那么两个月。
君辞:“那是我破壳的时间,我在蛋里还待了三年,我比你大。”
燕云朔的注意力走偏了:“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凤凰都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君辞整个将案几拖走,不给燕云朔留桌子,“还有你不要转移话题——不许挨着我坐!”
“不给我看书我怎么找办法解契?”燕云朔捏住桌沿,试图把案几拉回来,“还是说你准备一个人把这事解决了,我等你就行?”
君辞:“那不行!”
燕云朔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躺着等他解决?
“那不就得了?”可怜的案几被两人来回拖拉好几趟,终于在正中间停了下来,燕云朔道,“书也分我一半,我跟你一起看。”
君辞不情不愿地把散落在身边的竹简帛书捡起来,丢到燕云朔面前。
两人难得安静下来,开始各自看书。
燕云朔时不时看君辞一眼,琢磨着怎么自然又不拜下风地跟他说谢谢,但见他看得认真,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后来自己也看入迷了,全神贯注地研究起各种灵契来。
两人神识都很强大,很多书只用扫一遍就行,只有看到重点才会停下来记一记,两个人一起看,比一个人效率高了不少。
最开始的氛围还算和谐,但君辞放下一片玉简,发现燕云朔看完的藏书居然比自己多一本,顿时加快了阅读的速度。
燕云朔很快发现他这点小动作,警惕地多拿了几本书在手上。
两人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手边看完的藏书越来越多,案几上成堆的竹简玉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直到最后露出一本纸质的手札。
封面上是凤怀卿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凤鸾引注疏》
两人眼睛都亮了,同时伸手去拿,手掌“啪”的一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