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君辞眉心舒展了些,轻轻“嗯”了一声。
.
今晚的怨哭陂和以往一样,鬼哭狼嚎,属引凄异,君辞和燕云朔照常循着令牌的指引,赶往一处光芒大盛的乩煞阵。
“对了。”燕云朔忽然想到什么,对君辞道,“一会如果遇到高级鬼灵,或者运气好点遇到鬼使,先别灭口,活捉……嗯,捉起来就行。”
都死过一次了,用活捉还是有点不尊重鬼。
君辞:“为什么?”
“我今天早上遇到一只主动跟我讲话的鬼。”燕云朔道,“这些鬼物其实都是会说话的,我想抓一只来拷问一下,说不定能套出点阴界的情报。”
“哪有这么容易。”君辞道,“要是这样就能查清阴界的事情,铩魂盟早就把阴界异动的原因查清楚了。”
但事实是,阳界查了这么多年,还是对阴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燕云朔坚持:“试试呗,反正试试又不费工夫。”
君辞无可无不可:“随便你。”
“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燕云朔笑了一下,自从早上遇到那个老头,和对方有了沟通,他就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虽然现在是鬼,但它们活着的时候也是人,你多和鬼物聊聊,说不定还会发现它生前和你是亲戚……”
君辞黑着脸:“凤族没有这种鬼亲戚。”
凤凰乃天地灵物,几乎与天地同寿,即便是意外身殒,灵体、灵力、和灵魂都会回归到梧桐神木,不会落入轮回,也就不会成为鬼物。
燕云朔想到这点,改口:“好吧,那说不定会发现它和我是亲戚?”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涌动的怨气,一阵幽幽咽咽的声音传来,裹在风里,如泣如诉,不绝如缕,直往人心里钻,君辞听得直蹙眉,想说燕云朔连亲爹娘都没有,哪来什么亲戚。
但话到嘴边,他看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某人,还是将那刻薄话吞了回去。
燕云朔察觉到他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君辞不搭理他,随手一道灵力打出去,将几只鬼煞冰冻在原地。
“怎么不说话?”燕云朔神思一转,忽然猜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你刚刚是不是想攻击我?”
君辞:“我没有。”
“你肯定有。”燕云朔笑了,“你肯定想说,我一个孤儿,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怎么还和鬼物攀起亲戚来了?”
好歹也对骂了这么多年,燕云朔猜得准准的。
君辞拔剑出鞘:“快到了,这里怨气浓得有点不正常。”
燕云朔不依不饶,还凑到君辞面前故意问:“喂,我猜得对不对?”
君辞将他的脸推开:“不想剿鬼就滚回去。”
燕云朔吃吃笑起来:“你以前骂我不是很顺嘴吗,怎么今天忽然礼貌起来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前,君辞被他笑得有些恼,正要顺嘴地骂他几句,忽然心神一震,紧接着被燕云朔一把拽住。
他们已经走到乩煞阵旁边,此时这处阵法却不像在令牌上看到的那样光芒大炽,而是极黯淡地运转着。
这种亮度,说明此处阴气不浓,鬼物也不活跃,不需要镇压。
但君辞看着十五步外的那个身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道白色的影子,纤细、柔弱,诡异、阴寒。
它低着头,静静站在那里。
翻涌的阴气静了,沸腾的怨念也静了,那些凄厉的、幽怨的、疯狂的嚎叫声通通安静了,乩煞阵幽暗的光芒在一片死寂中奋力闪烁,堪堪照亮它青白的皮肤。
粘稠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空气似乎变成了某种固体,将人死死钉在原处,让人丝毫动弹不得。
君辞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在来到怨哭陂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血海深处有无比恐怖的存在。
而现在,眼前这只白衣长发的鬼物,带给他的压迫感不亚于那只炼虚期鬼王。
体内的净灵之力高速运转,灵脉顿时传来刺痛,君辞右眼瞳孔一阵收缩,压缩在眼中的净灵之气焦躁不安地试图冲破封印。
他咬紧牙关,指尖在素尘剑柄上压得发白。
【别动。】燕云朔道。
他声音很轻,仿佛即使是在识海中对话,也担心惊扰了什么东西。
燕云朔庆幸自己刚才拉住了君辞的左手,感觉到君辞的身体僵硬紧绷,极阴之气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悄然渡到他体内。
燕云朔:【没事的,它在界壁另一边,过不来的。】
君辞强行压下过快的心跳,与燕云朔交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嗯。】
界壁只允许金丹期及以下修为的生灵鬼物通过,眼前这只鬼物,就算实力再强,也……
啪嗒!
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中不亚于惊雷,一直拼命闪烁的乩煞阵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浓烈得近乎灼人的红光,随即如油尽灯枯般熄灭,带走了此处唯一的光源。
明亮转瞬即逝,在那一刹那,君辞看到,那白衣鬼影抬起了头。
然后往前跨了一步。
只是一步,原本好几丈远的距离瞬间缩短,君辞只感觉到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什么东西,下一秒,一张青白的脸赫然紧贴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