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把他拉到了身边,不由分说地着携他走出了浆洗房。
长安被圈在那人身前,低头看着那人的脚尖,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儿,眼见着离浆洗房越来越远,长安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唤了声:“大少爷……”
那人脚步终于顿了一下。
大少爷容渊今年才十二岁,个头却已经和十六岁的长安差不离了,甚至还比长安要高上一点儿。
最重要的是,即使大少爷此刻被疾病缠身,他的胳膊仍然看起来比长安的壮实许多。
这让长安感到很恐惧,因为长安发现,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挣扎的动作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别怕,跟我走。”容渊嗓音极沉,似压抑着什么一般,说着,胳膊上还把长安抓得更紧了些。
大少爷的怀里很暖,但长安浑身僵硬得像快石头,脸色更白了。
毕竟前世在这个人手上死过一次,那种濒死的痛苦恐惧……若说不害怕,那定然是假的。
浆洗房距内院不远,很快两人便进了听玉苑。
丫鬟正守在门边,见状立刻迎上前来,嘴里叫着“大少爷”,视线却毫不遮掩地往靠在他怀里的长安身上瞥。
容渊抬起手,将长安的脑袋轻轻地靠向自己,不露一丝缝隙地遮挡住了长安的脸。
“滚开。”
容渊说这话时,朝丫鬟瞥去了一眼,很不经心地一瞥,却透着刺骨的冰冷阴鸷,令丫鬟心头一颤。
容渊轻轻收回视线,越过了僵在原地的丫鬟,拥着长安径直走向了里屋。
长安走在前面,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却能透过大少爷冷冰冰的嗓音,察觉到容渊此刻并不高兴。
这让长安感觉更加地恐慌。
眼看着大少爷推开了房门,却仍然没有松手的打算,长安眼泪都快出来了,似被猛禽捉住的可怜小动物,慌忙攥住了容渊的衣袖,努力地扭过身子望向他,向容渊求饶:“……别杀我。”
容渊闻言脚步猛然一滞。
容渊低头看着长安盈满水光的眼睛,呼吸颤抖着,他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动作轻而坚定地搂着长安,连拉带抱地把人拖进了卧房。
“砰”地一声,门在身后合上,所有目光皆被隔绝在了门外。
视野中的光线骤然暗了一下。
好似头顶的刀子终于落下,长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发觉大少爷脚步未停,牵着他越过屏风,目的地竟是里面那张床榻。
望着眼前那越来越近的床铺,前世某些不好的记忆涌上来,长安抑制不住地、近乎绝望地尖叫了起来。
然而就在声音即将冲出嗓子的前一秒,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长安所有的尖叫尽数扼进了嗓子里。
“不怕、不怕……”容渊的声音哑极了。
容渊艰难地将胡乱挣扎的长安抱进怀里,牢牢禁锢着,浑然不在意腿上被怀里的人踹了多少下,脖子里被抓了多少道,两只手始终环着长安,十指温柔地抚摸着长安颤抖的脊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抚他。
不知过了多久,长安失温的身体缓缓恢复知觉,因为紧张而持续嗡鸣的耳朵里终于听清了一直萦绕在耳畔的那两个字。
长安的挣扎渐渐缓了下来。
长安僵硬着身子,劫后余生般地,睁开被汗水浸湿的眼睛,便对上了大少爷低敛着、注视着他的眉眼。
“……不怕。”容渊刻意将眉宇舒展开来,努力地露出不熟练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声音轻得像是怕把长安吹散了:“衣裳湿透了,先脱掉好不好?”
长安身体僵硬依旧,却没再挣扎。
容渊极尽轻柔地将长安身上湿透了的外衣脱下来,扔到一边。
因为太过小心,冬日里竟出了一身的汗。
他再次抬起手,碰到长安被水濡湿的里衣时,又顿了顿,开口低声道:“里衣也湿了,给你换一件好吗?”
长安脸色发白,不安地在容渊怀里动了动,咬了咬嘴唇,声音小小的:“奴才、自己来吧……”
容渊点头,起身拿褥子将长安裹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容渊的干脆果断让长安获得了些许心安。
长安从褥子里钻出去,顺着床沿滑到脚踏上,哆哆嗦嗦地脱了湿漉漉的裤子,手艰难地摸着了衣带上,刚要解开,屏风后面却又传来了脚步声。
长安惊了一下,噌地仰头望过去。
大少爷大步走过来,他弯腰将端来的炭盆搁到地上,又将挂在手肘上的新的里衣拿起来,放到长安手边,便站立在原地,垂眸看着长安,不动了。
长安眼睫颤抖着,对上大少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