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顿步,抬手贴近长安的侧脸,轻轻托着冒着热意的脖颈,拇指指尖碰了碰长安热乎乎的脸颊:“渴吗,去喝口茶?”
长安点头:“嗯!”
容渊低眉轻笑,牵着长安走出人群,转身朝右侧的台阶走上去。
缪心抬头一瞧,才发觉眼前那栋木楼正是揽月楼。主上刚来锦官城时,便是叫缪心在这间酒楼包下了一间厢房。
小厮引着几人上了二楼。
容渊进门便开口道:“端个炭盆过来。”
小厮恭敬应了,关门出去了。
容渊手刚松开,长安已经一溜烟朝外头的观景台跑了过去,扶着栏杆望底下,睁大的眼睛里跃动着万盏灯火:“好漂亮……”
缪心收回视线,转头瞧向容渊。
他仍望着站在栏杆边的少年。
入鬓剑眉下一双漆黑凤眼,本是极为冷冽不驯的相貌,却因眼中含笑,平添了几分魅惑风情。
容渊:“说吧。”
缪心回神,神情回归了凝重:“这城中多日以来只许进不许出,说是要抓邪祟、全城戒严,却又不管不顾,照常举办这鱼龙混杂的祭神典,属下一直觉得奇怪。”
“这几日属下一直暗中探查,今日才得知,原来他们在城中设下了‘祭天阵’。”
容渊走到栏杆边,长安转过笑脸望向他,和他分享自己听到的信息:“祭神游行快要开始了!”
“嗯。”
缪心有些心焦,跟上前去,站定到容渊的身侧,传音道:“主上有所不知,这‘祭天阵’是一种极为阴邪的阵法。”
“布阵之人以阵中生灵为祭,向上苍祈福借力,而作为交换,阵中祭祀之物,无论花草树木、血肉之躯、修行灵力,甚至是元神,都将至此湮灭!”
缪心面上笼着一层阴霾,咬牙道:“他们是想拿整个锦官城当祭品。”
容渊开口:“很惊讶?”
缪心愣住。
自得知了这个消息,缪心便沉浸在愤然的情绪中,直到这时才发觉,容渊的神情太过平静,没有半分惊讶:“您……早就知道?”
容渊神色平淡:“仙门中人,行事向来如此。”
忽然,底下有人高声喊了一声:“神轿来了!”
楼下人群瞬间静下来,然后下一刻,整条长街瞬间如潮水般,铺开层层鼎沸喧闹。
“恭请神明!”
“恭请神明!”
“恭请神明!”
……
全城百姓陷入疯狂之中,许多人被挤得摔倒,传来小孩儿哭叫,所有人却都似浑然不觉,如失了智的傀儡,追着那一台台供着神像的轿子,不断地将捧在怀里的金银财宝抛向被绸布包裹的金色贡箱。
容渊站在楼上,眉目半抬,眺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峦:“你可知锦官城是什么地方?”
缪心视线从脚下陷入疯狂的人群中缓慢收回,神色有些许怔然,下意识说:“锦绣繁华之地,仙山脚下之城。”
容渊又问:“锦官城三面临仙山,余下的那一面,为何处?”
缪心微愣,视线随着容渊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深蓝色的夜幕下,三座黝黑的大山立在长街的尽头,仿佛近在咫尺的庞大怪兽,黑压压地俯视着整座城。
但容渊瞧的不是山,而是山麓尽头的那片无尽的漆黑密林。
密林之外,隐隐有金光闪烁。
“那是……”缪心骤然怔住。
缪心作为宗门子弟,自小受仙门教导,熟读修仙界史书。
史书有载,远古时代人魔共存于世,魔族为祸人间,先辈举全族之力,将魔族驱逐至深山沼泽,布下结界,才得此后百年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容渊说:“那是仙魔两界结界,沼泽深处,是你母亲和族人出生的地方。”
几个月前,缪心因感召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兽形,母亲为他隐藏多年的魔族身份暴露,母亲以命相护,缪心才得以逃出宗门。
逃亡途中,缪心多方探寻,才打听到了当日异动之缘由,是因仙魔两界结界松动。
母亲临死前叫缪心向西走,缪心始终不明所以,直至此刻……
缪心僵硬地转回头,对上容渊平静无波,犹视蝼蚁般的目光。
“修仙界落败至今,连元婴期修士都寥寥无几,以为凭这区区阵法便能将我族封印。”
容渊掌覆在栏杆上,幽暗的火焰自掌心燃起,顷刻间将整个城市笼罩:“不自量力。”
缪心被震慑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