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一声轻唤,何念终于挣脱无边无际的黑暗醒来,这次的梦境似乎是陷入沼泽,无声无光无氧气,周身满布湿乎乎凉飕飕的泥,压抑至极。
大亮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天花板,她呆呆地盯着那几缕光明,这人间可算是回来了,心里放心不下的唯有那声温柔的“念念”。
发了好一会儿呆,何念才起身踱步到厨房,电饭煲刚好完成任务,“滴——滴——”两声,饭香四溢。
艾丽卡正坐在小餐桌旁,侍弄着新买的鲜花。小餐桌上还有三个精美的珐琅锅,看样子菜已齐活。
何念走到料理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边问:“天气这么好,没去约会?”
“昨晚分了,身体太差太扫兴,”艾丽卡剪下一截花枝,漫不经心地答道:“验完货就不想要了,还不如这花好看。”
艾丽卡今天清水出芙蓉,妆容比平时淡不少,棕色眼线搭配豆沙唇色,和瓶中的花枝相得益彰。
“什么花啊?这么大朵。”何念端着水杯与艾丽卡隔桌而坐。
“芍药,提前半个月订的,这个品种产量很低很难抢的,而且名字非常好听。”艾丽卡声音永远含着情,无论跟谁。
看着面前的人花共美,何念嘴角微扬。
这个艾丽卡,好像有无穷无尽的闲情逸致,有次无意赶上她在化妆,那满满一柜子的瓶瓶罐罐,光是口红就有二百多支,世上有这么多种红色吗?
桌上的珐琅锅,又是南瓜形状,又是花朵式样,这种又贵又重的锅有必要买好几个吗?
还有鲜花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物件,又有多少意义呢?
想到这里,何念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水杯正要喝水。
“你为什么不问是什么名字?”
“好吧,什么名字。”
“胭脂落雪,怎么样,意境不错吧。”艾丽卡逐一调整了花枝角度,开始端详欣赏起这瓶错落有致的作品来。
见何念没有点评,艾丽卡终于把目光转到何念这里。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又做噩梦了?”端详片刻后,艾丽卡问。
“嗯。”
“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考虑那么多干嘛,这世上可享受的东西多了,享受一天是一天……”
没等艾丽卡长篇大论,何念打断了她:“这梦越来越频繁了。”
艾丽卡一怔,半晌,伸过手来轻搭在何念小臂,柔柔地说:“或许真的只是想多了,或者最近太累了呢?”
何念摇摇头,说:“师兄帮忙做了边缘系统的眶额正电子发射扫描……做了一些实验,数据显示,我越来越像临床上的精神病人了。”
何念语气平静,倒像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艾丽卡闻言不自觉握紧何念,不过很快,她一拍何念手背,笑着说:“那更要享受啊!我看你有可能是内分泌紊乱!这样吧,你先好好谈个恋爱,这激素水平正常了,没准什么都好了。”
何念又喝了口水,继续平淡地说:“还是先赚钱吧。”
艾丽卡竟然没有搭话,何念抬起头来,发现艾丽卡正在盯着自己,一脸坏笑竟也笑得不可方物。
“?”
“小黛都跟我说了。”
“?”
“我昨晚甩完废物,回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何念目光飘过艾丽卡然后落在那瓶“胭脂落雪”上,脑海一片空白。
这让她闪回艾丽卡给自己科普口红质地的某个场景——鸡同鸭讲。
“那个安全司的,”艾丽卡揭开谜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念以为艾丽卡只是问什么时候跟孟川又联系上,她仔细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认真答道:“只是恰巧碰到了而已。”
“恰巧?你什么时候‘恰巧’穿过短裙?我可连你穿裙子都没见过。”
“我……”
“还有,烘干机里那件男人外套怎么解释?穿男人衣服这事古往今来都不清白,我用这招至少勾引过五个男人。”
“你……”
“算了,我不给你压力,谈恋爱这事自己摸索才有意思,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你再跟我说。”
“我没……”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放过你了,赶紧盛饭去,我饿了。”艾丽卡娇柔地笑着说,即使是跟好朋友开玩笑,她的声音也拌着化不开的缱绻。
何念望着花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作罢,起身去盛饭。
“何念,那个安全司的看着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艾丽卡慵懒的声音又从何念身后响起。
何念盛好饭安静地回到餐桌,不想再搭理她。桌上珐琅锅盖子已被取下,内里菜品色彩搭配颇为养眼。
艾丽卡表情暧昧,撒娇似的说:“因为看着身体不错。”
何念把饭碗轻砸在桌上,嘴里蹦出两个字:“神经。”
艾丽卡端过碗笑而不语,拿起她玫瑰金色的餐勺,袅袅娜娜地开始演示美女用膳图。
-
安全司审讯室中,一位女嫌疑人穿着镂空毛衣,领口出奇得大,硬把自己凹成了个坐着的S。
卷毛:“姓名。”
“丝丝。”
卷毛抬头白了女嫌疑人一眼,不耐烦地强调:“说真名!”
“王爱娟。”
“年龄。”
“不、告、诉、你。”
孟川坐在观察室,被丝丝的夹子音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好好说,那我就写45了。”卷毛拿起笔作势要填。
“哎哎哎,26……证件你不都看过了么,还问什么啊问。再说,你看人家有那么老么。”
见安全司的肃杀都镇不住丝丝浮夸的娇嗔,孟川对着耳麦低斥:“卷毛,再这么怜香惜玉,以后你可就告别所有女嫌疑人了啊。”
卷毛闻言正襟危坐,提高了嗓门:“这是流程!严肃点!真不知道自己犯多大的事儿!?”
丝丝上半身微微前倾做鹌鹑状,熟练地挤出了深邃傲人的沟,继续夹着说:“这位司官,怎么,男欢女爱犯法吗?事后可没人给我转过账哦。”
孟川心里一声冷笑,时至今日依然很多人选择在店里做这种交易,为的就是谈妥服务价格然后点酒下单,店里给女伴抽成作为服务费,美其名曰‘卖酒提成’,被抓就说是真爱至上酒后乱性。
卷毛说:“呵,真以为安全司拿这种小伎俩没办法?”
“司官哥哥,我可没骗你,只要我喜欢,倒贴钱我都愿意。”说着,丝丝眼神愈发迷离起来。
孟川想起何念在不夜天向他透露的最后一条线索,迄今为止,如果这个丝丝只有一句实话,那应该就是她确实愿意付费睡男人了。
卷毛把审讯本一摔,上身后仰靠着椅背:“不好好配合,是吧。行,下次扫黄行动很快就开始了,从你的言辞到你的行为,‘男欢女爱’这事一定是没少干,那就重点关照一下你们店吧,你们老板想必会狠狠表扬你……”
一听给场子找麻烦,丝丝登时收敛,没好气地扭捏着说:“这位司官,人家就是开开玩笑嘛,哪有不配合……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好了。”
孟川按住耳麦打断卷毛,说:“她在夜场里算个奇葩,没什么脑子,不用绕弯子了,直接问关键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