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漫抬头看去,便见一个美丽少年从空中缓缓落下,身后跟从着的随侍无不颜色姣好。
她笑与南山翁闲话:“狐仙大都生得好,莲香、你的子侄都是如此,但这少年在狐仙中,也是极为出众的。”
南山翁的反应却有些古怪:“这少年……的确生的好,只是看着有些眼熟,我却想不起来了。”
谢漫还没来得及发问,白先与妻子上前迎接女婿,相互见礼之后,便引着女婿来到主桌,笑道:“来见过贵客呀!”
谢漫颔首,举杯敬酒。
白先又央求道:“若得女郎一句祝福,便是为小女的婚姻增添无上光宠了,只求女郎不要吝啬只言片语。”
谢漫神态很是温和:“我并非是吝啬言语,只是想不到会只带新郎来敬酒。”
白先的妻子胡月捣了一下丈夫:“你也是糊涂了!敬酒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只叫女婿来呢?”
白先连连致歉,便叫人去请小姐出来。
只是酒过数巡,房间里的小姐都不肯出来,白先面色当即便不大好看了,只是看着谢漫,强笑道:“女郎还请等等,我去催促小女。”
谢漫察觉事情有异,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了,套胡月的话:“我还未曾请教贵婿大名?”
胡月忙道:“我家的女婿姓黄,在家中排行第五。”
谢漫笑道:“凡间女子婚嫁不自由,想来狐仙不至于如此,应当是两情相悦而结成姻缘的吧。”
此话一出,胡月与黄五郎的神情顿时涌上一股尴尬之色。
而南山翁的声音也适时响起,老叟的声音微微颤抖:“是黄家人!我想起来了,女郎,他们不是善茬,要小心啊!”
谢漫见状,轻轻蹙眉,额中微光一闪,再看黄五郎,霎时间神色彻底冷了下去,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语。
不多时,新娘子便被女眷们簇拥着出来了,往面上看时,真真是举世无双的绝艳容色,鬓撑翠凤,耳坠玉环〔1〕,顾盼生辉,惊鸿一瞥之下,叫人酥倒。
只是眉宇之间有不乐之色,见了黄五郎勉强行了礼,便侧身站着,不欲多言了。
谢漫起身祝酒,却不说“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类的话,只向新娘子祝:“身似轻风不可拘束,长乐无忧自由自在。”
新娘子檀口微张,惊异之中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身上一松,桎梏尽去,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此方天地之间异象连连,将黑夜尽数照亮。
满宴席的人抬头呆滞看着被谢漫一语引动地天地异象,又纷纷将艳羡目光投往今夜的新娘身上。
白家新娘呆了一会儿,忽而断然道:“这婚我不成了!”
此言一出,白家父母惊得险些跳脚,然而这个女儿又急又快地把他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女郎所赠大道希音,你们难道不愿意遵从吗?”
白父气急:“茂灵儿!女郎是这个意思吗?!你自己不愿成亲,在这儿扯什么犊子呢!”
白茂灵梗着脖子道:“我就不!黄家是什么人家你不知道吗!把表妹坑给何子萧那种人当外室!它们一家子是什么好东西!”
南山翁的声音重叠响起在谢漫耳边:“女郎,黄家是不忌讳坑害亲戚的,那位表姑娘恐怕……”
此言一出,谢漫眼皮一跳,挥手打断恼羞成怒的白父斥骂之声,慢慢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茂灵愤恨地瞪了一眼黄五郎,毫不顾忌地全倒了出来:“它们一家都是采补吃人的臭狐狸,家里有个早年间作乱被道士打伤了,需要先天丹治疗。”
“只是齐野王齐大夫不肯为害人的异类治病,排行第九的那个,便去与那个姓何的欢好求药。”
“后来何子萧被他采补吸干了,黄九郎舍不得这么个好用的蠢货,便害死了一位刚正不阿的翰林,令他借尸还魂……却又不想在男人身下求欢了,便诱骗三娘去给何子萧,去给何子萧〔2〕……”
说到此处,白茂灵失声痛哭,被掀了老底的黄五郎更是紫涨了面皮,只是碍于有谢漫这么个可一言引动天象之人在此,不敢动弹罢了。
耳边南山翁表示此事应有八九分可能为真,谢漫站了起来,腰间唐横刀寸寸出鞘,淡声问黄五郎:“她说的,可真?”
刀锋雪亮骇人,刹那间,席中众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只连声道:“女郎息怒,女郎且暂熄雷霆之怒!”
黄五郎不敢不答,更不敢扯谎,伏在地上唯唯诺诺地回答:“是真的。”
白茂灵唯恐不够,只是要火上浇油:“不止呢!先前遵化那里有一窝狐狸占据楼栋常常害人,是他们黄家的分支!〔3〕被人类所杀之后,也是黄家帮着他们报复!”
黄五郎不服,道:“遵化的狐狸已经求饶了,人类却小肚鸡肠不肯饶恕他们,报复回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