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枢轴发出低哑的吱呀声,厚重城门在他们一队人面前缓缓打开。
乌列尔、阿方索学士,与学士的随从,以及仅有十人的炽焰军团小队,一行人骑着马从墙下走过,路过巍峨城墙上雪亮的金属纹章,步入城中。
马蹄踏在古老的石板街道上,石板并不够平整,中间被漫长时光挤压得微微凹陷下去。
今天原本是一个平常的冬日。
天上的太阳让人错觉漫长的冬天有了离去的意思,但春天其实还远远不曾到来。
就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路边孩童忽然朝乌列尔抛来一支盛开的鲜花。
鲜花的颜色在一片素白中太过显眼,乌列尔眼疾手快接住那抹紫色。
少女跟着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向他递上花环。
她声音朗朗:“乌列尔大人,祝贺您凯旋!赞美胜利!”
乌列尔倾身低头,少女就在众人的期待中帮他戴好。
“赞美胜利!”“乌列尔大人万岁!”“伟大的胜利之神保佑我们!”
他感受着周围的人从好奇,到专注,再到为他欢呼。
只有那少女又变得静默无声。
“王子如何?”乌列尔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在等你。”装扮成平民少女的黛黛小声回答。
众人刚刚传播起乌列尔大人回城的消息,王城的守卫军就上前制止了人群的喧哗。
百姓们在冰冷武器的阴影下重归静谧。
国王丧期,连当街大笑都不许,属于乌列尔凯旋的欢笑与乐声都不会来到。
但爱洛斯觉得,人们总该知道是谁回来了。
于是他派黛黛带着鲜花来迎接一下。
紫罗兰和鸢尾都开在春季,爱洛斯在橘子温室里种了一片花,但也只有一小片。
他都拿来给了乌列尔。
乌列尔见到第一支花就知道来自他了。
其实乌列尔不需要太多欢呼,只要爱洛斯一个人的就足够。
但爱洛斯一直愿意分享给他许多。
他想起爱洛斯送他出城那天,铺天盖地象征胜利的鸽子,与城中无处不在花朵。
如同一场盛大的庆典,祝他凯旋。哪怕是梦,乌列尔都觉得此生无憾。
可爱洛斯尤觉不够,对他许诺了他不敢奢望的明天。
爱洛斯的喜爱,温柔、自由、充满光亮。
即便再见时爱洛斯将它抹掉了,乌列尔失落之余也接受得也很快。因为这份喜爱太好太贵重,或许本就不该是他应得的。
只是这梦做得很美。
那一点点与爱洛斯的过往,乌列尔愿意将它当成一场很美很真的梦。
梦醒是注定的,但多少还会留下一些纪念品。
他怜惜地碰了碰发间的花,确认着那花冠的存在。
“爱洛斯殿下真是不会亏待任何人。你说对吗?”
深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爱洛斯的老师,国师阿方索学士正与乌列尔并驾齐驱,不经意地向他说道。
国师显然清楚爱洛斯的喜好,轻易就能猜出这冬日里,娇艳花朵的来处。
乌列尔未动声色,只是心中涌起的潮水顷刻褪去了,露出一片干渴的礁石。
大国师说得很是,王子殿下不会亏待属于他的任何人。
乌列尔只是其中之一,或许永远也只能做其中之一。
但这也足够了。
待在爱洛斯王子身边十分幸福,只要自己不要的那么多,这种幸福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这么简单的事,乌列尔觉得自己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难得聪明了一下,他想,从此他只要这很少的一点。
不会影响花圃的美观,又不会显得他贪婪。
·+·+·
爱洛斯等在王宫外,直到远方的身影逐渐清晰。
王后、众位跟阿方索学士交好、或意欲交好大臣都率先迎了上去。
那一队人马为首的两个人,一个年迈些,连鬓胡须和一头短发都已成银白。
是阿方索学士,他有一张苍老但威仪的脸,与爱洛斯预想的魔法师的形象大相径庭。
听说他曾经与先王后一同隶属于国王的骑士团,果然相比起学者,要更像战士一些。
另一位正勒住他的骏马。
马背上的男人身披银甲傲然睥睨。铠甲上的每一片银鳞,都在雪与日光下反射出冷冽光芒,将他包裹得如一柄不可侵犯的利刃。
寒风吹起时,那头红发飘飞在身后,仿佛一团炽烈的火焰。
爱洛斯望着他,心中一惊。
乌列尔。
意气风发的乌列尔,却是右眼戴着眼罩的乌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