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阿耶的书房里请教问题时,不论我阿耶怎么让他坐,他都不肯,一定要站着才行。
有时我进去送茶送果子,他便更紧张了,半盏茶的功夫,能把衣角都搓起毛边来。
后来我阿耶被罢官,所有被遣散的家仆都去了外地,就只有思义哥一家还要住在我家旁边,待我阿耶阿娘仍如县太爷和夫人般恭敬,处处帮衬着我们。
所以,以后的日子会怎样,我想不到。
但没有思义的日子会怎样,我也想不到。
比起担心未知的生活,我更愿意相信我眼前的人。”
阳光从茅草的缝隙中漏出些许微芒,落在秦符符的笑靥上,温柔又坚定。
看着秦符符,江荼愣住了,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心底涌出的情感,是深深的羡慕。
可能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敢坚定地相信什么吧。
“有你这番话,我便知道怎么做了。”江荼也笑了。
“什么怎么做。”
江荼回过神来,笑靥依旧,“当然是衷心祝福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这时,茶房外已有主顾喊道:“阿荼,茶好了没有!”
江荼忙应了一声,从符符手里接过盛好的茶盘,快步迎了出去。
“阿荼,今日的点心又多了几块,镇子里再没比你实心的人。”江荼挨桌送茶的功夫,一个妇人道。
江荼笑盈盈道:“这还不是和张婶子您学的,您总说刻薄不赚钱,忠厚不折本,每次去您那儿称米,您都多送我一把,我有样学样罢了!”
“就你嘴甜!”张婶子笑得开花,又奇怪道:“不过今儿是月头了,你怎的没去找秦先生记账,自己在这瞎画,你又不识字。”
江荼还未答,一旁的杨婶子磕着瓜子,扬了扬眉,故作讳莫如深道:“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岑夫子给阿荼专门开了个小灶,教阿荼读书写字。”
“还有这事!”张婶子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怪不道昨日老江来茶楼,明里暗里打听岑夫子。我以为他是关心阿蘼的学业,原来是给闺女瞧夫婿呢!”
这大剌剌的话一出,围坐的女人们都笑起来,只有江荼羞红了脸,急急道:“那是夫子瞧我想读书,又没空去文坊,才可怜我的!”
这话谁能听进去,早有人恍然大悟道:“我们阿荼这般容貌的人儿,辋川哪个后生能不动心,隔三差五都往这跑。
就这位新来的岑夫子,连鸿渐居的大门都没进过,原来是有别的地方可以见呀!”
江荼自然又是连连否认,可她又是否认,众人就越是兴奋,心直口快的张婶子更是直接道:
“阿荼,和婶子们你就别做假,是不是心仪人岑夫子,你就一句话!
你要说是,你婶子我就豁出劲去给你撺掇,你要说不是,我们以后也不拿你和岑夫子打趣,没的伤了你的名声。”
这话一出,众人都道“就是就是!”。
江荼已把茶都送出,抱着空茶盘挡着半边脸,红着脸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下,众人更热闹了,有人感慨道:“阿荼你的眼光是真好,岑夫子是真不赖!
就我家那如来佛祖来都降不住的浑小子,现在一回家张口就是‘我们夫子说了……’,被岑夫子管束得服服帖帖!”
立刻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你们都知道我家那个有多皮,路上见了狗都要踹一脚的。
现在可好,也不掏鸟蛋了,也不打架了,散学回来还要翻开书,把新学的那几句来来回回地念。”
“我家那个也是!从前他爹把他揍得呜嗷喊都不管用,现在只要说‘你再这样,我告诉岑夫子去’,他立刻就老实了!”
便有人疑惑道:“看着岑夫子也是温温吞吞,说话总是轻声细气的,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被你们说得孔老夫子转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