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足有一生般漫长。喘息的间隙,是将过的风沙,是紧随其后的更紧张的厮杀。
再睁眼,众人同时嘶喊出声,扬起弯刀向前冲锋。
在他们收缩的焦点处,丧失主心而零零沉落的沙粒,像是大戏开场前却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大幕,也像是肮脏的雨点。
大幕掀开,大雨落下,风沙沉沉,沙漠腹地,多且只多了一辆马车。
那一刻的寂静,如平滩落惊雷。
“吱吱—”
车轮滚停在沙地中本是无声,但尘土从车顶随风四泻时,好似被劫难洗劫后的喘息。
因与预想的场景实在迥异,这辆马车看起来更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这一下,倒让原本冲锋着的人同时缓了步伐。
预想中的人马没有出现,伏击的人反而更紧张了不少,一步步向前凑去时,手中扬起的弯刀一刻不敢松,同时用余光四下打量起来,好似沙丘后随时会涌出满山的“黄雀”。
然而直到马车被围死,好像应该来的什么都没有来。
赶车的年轻人跳下马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见惧色得打量四周。
预想着砍下数百人头的弯刀,最终还是不屑对这区区一颗脑袋动手。
为首的漠索人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走到最前面,用弯刀指着车厢扬了一下,示意里面的人出来。
赶车的年轻人就当不明白,冷冰冰得向前一步与对方对峙。
为首之人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人上前把他捆了,那人也不抵抗,另有一人上去掀车帘。
这时,漠索人心里还是紧张的,想着陇朝的使团不可能只派几个人来,车里必然是有什么玄机。
想着,手里刚落下的刀又慢慢抬了起来。
就见重重包围之下,车帘一寸寸抬起,可封闭的车厢远比外面更昏暗,倒像是打开一只泄露黑暗的盒子般。
直到车帘完全抬起时,一抹玉色从逼仄的昏暗中透出,恍如打开匣子后散发异彩的夜明珠。
为首之人双目迷离间,只见厢体内嵌着一座披着白缦的玉菩萨。车体前倾,菩萨将倾,美玉将碎之时,不由大骇,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再凝神定睛时,才见玉菩萨的身座动起,玉面之人低头从车厢内走出。
除此之外,车内再无一人。
直到他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完完全全立在面前时,众人的心跳方才匀缓下来。
“何人闯我大漠?”
来者双手捧至心口处,是一只金匣。
“陇朝宣抚使,李谊。”
渐明的日头之下,一阵风卷,看似羸弱的中原人,衣袂狂卷间,立得比周围的大漠人更稳。
漠索小首领切齿,不知一句自我介绍怎么就让人接不住话了,干脆一扬弯刀,喝道:“蒙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