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第四日乘船走水路,怎么奈何行路间天色突变,苍穹裂隙,细雨倾斜。
苏盛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侍从过来禀告,“女公子,雨势渐大,河面起雾不宜赶路。”
苏盛竹点头,“找个地方好让大家避雨。”
隐约能看见一座小亭在不远处,只不过亭外停着辆马车。
苏盛竹特意戴上帷帽,毕竟她这次去书院用的是邯郸盛家长女盛竹的身份,若是在这被人看见总归是不好的。
待她掀开门帘下车时,侍女自然而然地上前撑着伞搀扶这她下马车。
侍从在亭子四周避雨,苏盛竹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停在亭外的马车,面貌虽不华丽,但靠近便能闻见雨水都打不散的清甜熏香味。
她独自撑伞,哗哗落地的雨水溅湿她的裙摆,寒凉侵体让她打了个哆嗦。
亭中静坐一人,隔着茫茫雨幕和薄薄的纱幔她努力想看清那人,却见那人站起来似乎是在看这边。
苏盛竹撑伞上前,在亭外站立,二人一高一低遥遥相望,“我本是来乘船的,怎么奈何雨雾蒙蒙,前来避雨。”
她头顶的油纸伞啪嗒啪嗒响个不停,细针般的雨滴落在石阶之上,那人轻咳一声,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进她的耳中,“天气变幻莫测,这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淑女大可以上前进来避雨。”
纱幔被雨水打湿,奈何她没法子摘了。
苏盛竹走进亭子,身后的侍女紧跟着。
亭中石案上放这一本倒扣着未曾看完的书,苏盛竹瞥了眼,但急于整理自己的一身狼狈。
男子坐下温书,丝毫不在意衣摆上的雨水和污浊,苏盛竹道:“希望未曾打扰到公子温书。”
男子一愣,闻言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淑女言重,在下不过再看些闲书打发时间。”
苏盛竹拿帕子擦拭干净男子对面的石凳坐下,“闲书?”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那种头悬梁刺股奋发图强之人。”男子笑道。
苏盛竹尴尬地笑着,她还真是这么以为。
男子道:“方才听你说你来乘船的?”
苏盛竹应下,“正是。”
男子问道:“不知淑女乘船去往何处?”
苏盛竹如实道:“庐江书院。”
男子喜笑颜开,“巧,真巧,我也是去往庐江书院来此处等船的。”
苏盛竹皮笑肉不笑,早知道她就不实话实说了。
“公子也是书院的学子?”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点头,“正是,在下名叫闻子时,淑女唤在下子时便可,公子听着反倒生疏。”
苏盛竹想着,二人本就第一次见面,能不生疏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点头答应。
闻子时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庞与这阴雨连绵的天实在是不搭,“还没请问淑女闺名。”
苏盛竹道:“盛竹,你唤我阿竹便可。”
“盛竹,盛竹。”闻子时将这名字在口中反复碾了两遍,释然地笑了笑,“好名字。”
隔着纱幔,苏盛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言语中闪过一丝落寞。
“公子——”苏盛竹刚开口就听见闻子时轻咳一声,继续道:“这周围我并未看见其他人,你莫非一人驾车前往。”
闻子时似笑非笑道:“非也非也,我那书童过于懒惰,说是雨天正适合睡觉,于是鸠占鹊巢在马车里睡着了。”
苏盛竹却莫名觉得他这话有些刺耳,皱着眉头没再说话。
闻子时娴静地坐下对面看书,苏盛竹舟车劳顿坐着听雨声人愣是直犯困,侍女眼力见极好,见她犯困忙抱着秋衣淋着雨小跑过来给她披上。
苏盛竹察觉到微微睁开眼瞟了下,而后看了眼正在认真看书的闻子时,那人一身素色鹅黄色衣袍,衣摆下被雨水打湿沾染了不少污泥,甚至连衣袖上都可见泥点,可他却全然不顾只是在静静看书。
但莫名的,苏盛竹就是能感觉到这人的心思不在书上。
苏盛竹眯着眼,侍女忙凑上前去,“女公子可是有吩咐?”
苏盛竹摇头,“无事,有点乏了,想去车上休息。”
“是。”侍女应下伸手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