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嫌弃的眼神里眸光闪动,眼角眉梢都带有绯色,许是多少还是有些酒精上头缘故,和白天装乖、沉默又有分寸感的邻家女孩不同。
言摇一边朝停车场走去,一边摘下纤细手腕上的黑色小皮筋,将长发梳至耳后,再高高扎起成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先前被长发遮挡住的锁骨。
没听见岁知燃的动静,言摇扭头看他,“怎么,车是停我脸上了?”
岁知燃轻笑了声,“往这边走。”
进了停车场,光线较外头的自然光倒是亮了些,封闭的气味蔓延。
他们按照苍野提供的车位号寻找,拐过厚重的承重柱,苍野的车旁,已经有人在等。
男人倚着车,在空寂昏暗的停车场里,如开在黑暗中的一朵剧毒的花,美得不可方物又不容人接近。
几乎是言摇想拔腿就跑的同一时间,男人的声音先凉嗖嗖地响起,“玩得挺开心啊。”
言摇要逃跑的动作一僵,心里咯噔一声。
温妄舟的声音漫不经心,“一个答应我,不会去。”
“另一个答应我,不会带人去。”
听到第一句时,岁知燃还想开口帮言摇说两句好话,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岁知燃跟着僵在原地。
没办法啊,好兄弟现在是站在道德高的最高点上,完全可以反复碾压他们。
言摇默默地往岁知燃的背后挪了挪,怂里怂气地避开温妄舟的视线 ,“法不责众,我们人多,不怕他。”
空旷无人的停车场里,言摇普通音量的声音也变得掷地有声。
岁知燃的眼皮直跳,他保证温妄舟也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谁说是喝醉不是喝傻的?
他太天真了。
从言摇张口又是大威天龙,又是天鹅湖撬动地球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她根本就已经喝懵了,不但思绪乱飘,言行和举止不符,讲话跳脱,现在连胆量都上蹿下,跟中了病毒的程序一样不受控制。
岁知燃无奈地偏头,“你是怕他听不见?”
言摇认真仰头看他:“可我不讲出来,你不就听不见了?”
岁知燃揉了揉眉心,确定了,好战友已经神智模糊。
两人的互动落在温妄舟的眼里,他缓缓地说,“法不责众,但责从。”
言摇悄悄露出头来,“那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法不责人。”
她仰头和岁知燃说:“我先演他,拖延时间,你再想办法救我。”
岁知燃:“……”
“我们不怕他!”
岁知燃感受到躲在他背后的小怂怂正不安地扯着他的衣摆。
完美诠释什么叫放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
温妄舟的语气温和,“是吗。”
言摇坚定地回应:“是!”
她再次勇敢地探出头来,迎上温妄舟的视线——
并迅速地躲了回去,戳了戳岁知燃的腰,声音渐弱,“吧?”
岁知燃:……………………
前面回答得这么坚定,倒是别问他啊。不都商量好保一个再救一个了,怎么还拖他下水。
再一抬头,兄弟脸上就差写着离耐心耗尽还有三十秒了。
岁知燃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是拐了人家的小孩出来做坏事的那种,家长都会讨厌的邻家不务正业的坏哥哥。
他怀着歉疚的心情,悄悄往左边挪了一步。
言摇扯着岁知燃的衣摆,不动声色地跟着往左边挪了一步,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样子。
温妄舟的目光从岁知燃身上,移到言摇身上,气压越来越低。
关系挺好啊。
就一天,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言摇。”温妄舟的语气冷静。
言摇从岁知燃的背后探出小脸来,对上温妄舟平静无波的视线。
温妄舟:“走了。”
说完,他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完了,完了,没见过这样不讲话的生气啊。
言摇当即决定收回前面的大言不惭,她头一回见到生气到不说话的温妄舟。
和以前的小打小闹相比,这气场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该不会回去就删她游戏,丢她游戏机,给她来一套完整的文明社会阴暗面的报复教学吧。
……他会。
思及此,言摇飞速地和岁知燃道别,赶紧小跑追上去,乖乖上了车。
车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温妄舟的冷淡让冷气都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言摇偷偷给岁知燃发消息,真诚求教:【你有哄男人的经验吗?】
岁知燃:【我怎么可能会有!】
言摇皱眉,打字鄙夷:【他不是你的好兄弟?】
岁知燃立刻回击:【他不是你的好哥哥?】
十字街口红绿灯的等待时间漫长。
温妄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轻敲。
他偏头看了一眼窝在副驾驶上的言摇。
她侧着身,手机屏幕亮着光。
温妄舟轻轻地眨眼,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聊天对象的头像是岁知燃的。
车一路朝小区开,即使一路车况良好,也花费了挺长的时间才到,下车时已临近十二点。
言摇战战兢兢地跟在温妄舟身后,朝居民楼里走。
小区里住的老人多,普遍早睡,一排排的建筑早已熄了灯,一切好像融于黑暗和寂静里。
下车以后,温妄舟的心情好像和缓了一些,问她喝了酒有没有不舒服,在俱乐部里有没有吃晚饭,言摇都乖乖回答。
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向来不错。
如果不是仍旧难以掩饰的沉闷气压,她都要为他的粉饰太平能力鼓掌。
走廊入口昏暗,等人迈近,头顶的感应灯才会亮起,偶尔脚步轻了,只会回馈来无声的黑暗,如同打不破的凄清落寞。
眼看再上一阶台阶就要到家了。
言摇小心翼翼地松口气,赶紧洗洗睡了,天大的事都和今天的言摇没有关系,交给明天的言摇去对付吧!!
她掏出钥匙,要往钥匙孔里插,背后忽然响起温妄舟的声音。
“言摇。”
言摇的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她很快恢复镇定,决定假装没听见,进了门直接装睡到明天,摆烂装死。
她的手腕继续转动钥匙,背后有人接近,意识到的这一刻,男人冰凉的指尖已经捏住她的手腕。
言摇回头,温妄舟的目光倾注在她的面庞上。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的线条透过廊道的小窗照进,与暖黄色的走廊灯交映,楼下的蝉鸣愈唱愈细,幽幽地回响。
轻柔的月光照得他的五官立体好看,让人挪不开眼的旖丽,漂亮的眼溢出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温妄舟嗓音低沉,“ 言摇,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