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鸡汤,陈树大三人过来辞别。
姜迎花赶紧去灶屋打包麻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进屋一会儿的功夫,再出来,陈二舅笑着说:“你大表哥和四表弟,你想他们哪个留下来?”
姜迎花不懂这个话题是怎么跳跃的,姜承香给她解释:“二舅知道你明天出城,准备留下表哥或者乘风给你带路。”
表哥是个壮年劳动力,村里要开始耕种了,姜迎花自然不会选他。
陈乘风被选中还挺高兴,跟姜迎花一起送别了两人。
“迎花姐,你下午还去城里卖货吗?”他拍拍胸脯,“我帮你担货。”
“上午卖得差不多了,下午在附近走一圈就了事了。你们今天出门早,午间就留在家里补补觉吧,我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姜家唯一一个空出来的房间就在堂屋后面,也可以说是把堂屋隔断成了两间,前面待客,后面住人。
他们家算是住房非常非常宽松的人家了,其他人家隔断的可不只是堂屋,把主屋一分为三的做法也不鲜见。
姜迎花把房间收拾出来,嘱咐他如果不想休息也可以在巷子里或者城里走一走,总之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还教他,万一迷了路,找街上店家问问北巷怎么走,自然就能找回来。
想他留在城里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身上或许没有预备银钱,便从荷包里数了二十文钱给他,“逛累了可以在街边买碗水喝。”
陈乘风怎么也不肯要。
姜迎花退而求其次,给他留了好多麻花,喝的水也备好了,这才跟姜老汉两人打了招呼出门。
看着这个日头,她粗略估算现在时间在下午两点左右。
昨日她做了十二斤麻花,上午卖出去五六斤,家里留了些,给舅舅们包了一些,剩下的倒是不多了。
最要紧的任务是把豆腐卖完,搁明天肯定就变质了。
她往城边,已经隔了两三天没去过的小巷子里走去。
北巷
半下午的,那些不用操心家里生意的妇人就聚在一块儿做针线活,闲话家常。
今天他们聚在巷子中间的一户人家——张家。
做东道的张婶子使唤儿媳给来的人倒水、搬凳,自己则笑意盈盈地招呼人落座。
门边儿一个拿着鞋底的中年妇人刚迈过门槛,张婶子就抬手招呼,“麻嫂子!快坐这边来,看看你鞋底纳得怎么样了。”
如愿地把人招呼地坐在身边,忙不迭地把鞋底拿过手细看,“哟!你这动作快啊,一晚上的功夫,一双鞋都快纳好了。”
其他人都被张婶子这夸张的语气吸引地抬头。
麻王氏自谦:“才刚起头呢,哪里就快好了。”
厚厚的一双鞋底儿,一针一针纳得极细密,已经完成了近乎一半。
两人一个说得夸张,一个过于谦虚。
在座的没人点破,都只夸麻王氏手脚利索,针线活做的好。
“是呢,麻嫂子手巧,这么一双好鞋做出来,又经穿、走起来又不累脚,我前几天穿着一双旧鞋回娘家……哎呦哎!脚都要走断了。”
马上就有人接话:“你家讨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让她给你做一双呐。”
张婶子拿眼儿瞅了自家儿媳妇一眼,笑道:“儿媳妇手是巧,但是我这趟回娘家可寻了个好活计,要是成了啊,不止能得一双鞋,还有两斤好肉哩!”
麻王氏右手捏着针对好位置,戴着顶针的手指稍一使劲儿,便又缝好了一针。
她手头动作快,心思也灵泛,马上联想到:“咋说?你莫不是要干保媒拉纤的活儿?”
汨阳县城这边的风俗:媒婆要是给说成了一桩亲事,男方的谢媒礼得给媒婆送一双鞋。
张婶子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可不是!我娘家那头有个表侄,他媳妇儿上个月生孩子死了,生下来的奶娃娃没人照料,急得脚打后脑勺,见着我就问城里有没有勤快又能吃苦的姑娘呢!”
“我这表侄啊,命也苦,早年刚长到娶媳妇的年纪,爹娘一年死绝。过了七八年,自己置办家业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吧,前头那个又不能生,等把那个不下蛋的母鸡赶走,这回再娶的这个,孩子一生就腿一蹬走了。哎,你说他这叫什么命?”
一院子里七八个人听完,心思各不相同。
与张婶子同辈的人先是感叹了一回她这个表侄确实命苦,然后问:“他父母去的时候就没给他留下一点家资?”
“是啊,那会儿儿子都大了,成家的银钱怎么也该提前置备上了。”
面对疑问,张婶子半点不打怵,“乍失双亲,少年人哪里懂经营?他的叔伯不做人,那点田地都叫哄骗了去。”
年老一辈的讨论着细节,年轻一辈的,有两个刚入门还没生孩子的。听到那人前头媳妇被赶走,都白了脸,心里不是滋味儿。
“……后头这个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丫头片子,我表侄觉得村里日子过不顺意,还不如进城讨生活。他心中属意那勤快点儿的城里姑娘,到时,他进城前把村里那些田地、房屋都卖了,愿意带着闺女来县城倒插门。”
几个老婶子对视一眼,再没一人敢开腔。
这些话都不需要掰开指头来算,打脑子里一过,就晓得这表侄年纪小不了一点。
年纪大了,带着前头生下的孩子,还想找个城里的大姑娘。村里田地值多少钱,县城的屋子又值多少钱?哪个城里姑娘能看上他这条件?
都说了这么多条件了还不满足,点出来这大姑娘还要是个勤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