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个冬天,初春时节,人们格外的有干劲。
碰上今天这样一个微风习习的好天气,活儿更是干得又快又好。
田埂上,一头老耕牛被牵着鼻绳赶着去往下一亩田地,正巧与刚进樟木村的陈乘风和姜迎花狭路相逢。
陈乘风对着牵牛的黑瘦老头叫了一声七爷爷。
把一亩亩地分割开来的田埂虽窄,但四通八达,打了招呼,陈乘风带着姜迎花避让到了一条对方不走的路。
他步子急切,箩筐往后摆动,轻轻撞上了姜迎花手里提的油纸包。
?!
糕点被碰撞几回可就碎成渣了。
姜迎花把这当成无心之失,又多退了几步,隔着油纸摸摸绿豆糕,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它有没有被撞碎。
“哞~”
老耕牛本来低着头匀速前进,结果它的老主人突然停下了。
它被迫抬头,一双又大又黑还长着长睫毛的眼眸眨巴眨巴。
主人挡在前面,不能往前了。
牛牛不想停步,但是牛牛犟不过主人,只能叫一声,甩甩尾巴表达不满。
确定糕点完好无损的姜迎花也有点不得其解,路都让好了,怎么不走?
陈乘风十分了解为什么,奈何一路上都配合得不错的表姐,没懂他刚刚的暗示。
对面的陈七公拖着长长地调子开口:“你这是——把谁带回来了?”
陈乘风赔笑,“是我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姐。”
“哦——”他慢吞吞地应,像喝醉了酒一样,“那和你同辈啊。”
“也该喊我七爷爷。”
姜迎花懂了,如他所愿喊了一句。
陈七公慢吞吞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牵着牛走了。
他们是翻山走过来的,陈乘风说这条路更近。
现在已经算进了村,等穿过几亩农田,不用多远就能到了。
姜迎花跟着他走出田埂上了大道,前后都没有人了,表姐弟俩人又恢复了并排走的站位。
姜迎花回头看了一眼农田,悄声问:“赶牛的那个七爷爷,怎么跟喝醉了酒一样?”
其实更想说:怎么逼着晚辈叫人?
姜迎花略有不忿。
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德,可她以前也活到了做长辈的年纪啊!她可是一个面冷心热、十分大方的长辈,与小辈狭路相逢,对方不打招呼她从没计较过。
本来两厢情愿的事情啊!怎么就能堵着路不让人走?
更重要的是,她上辈子不为难小辈,怎么这辈子被长辈为难了?
风水轮流转是假的!
她问得委婉,陈乘风却好像明白她的心思。
他好声好气地用宽慰地语气劝解:“迎花姐,你别往心里去。七爷爷是这个性格。他没喝酒,说话一直都是这个语调。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心还是好的。”
姜迎花回过味来,“你之前是不是暗示过我,跟他打招呼?”
陈乘风点头,“是的。”
其实陈乘风发自内心地理解姜迎花的心情,因此,他带路的速度都变慢了,解释道:“七爷爷没有成家,也没有过继孩子,只养了头牛。
你看他怪怪的,挺不讨喜是吧?但他不跟人吵架的,只有小辈见到他不打招呼的时候,会有点儿不高兴。
他不高兴了也不会骂人,要么像刚刚那样慢吞吞地不愿意让路,要么就走在后面跟着你回家。全村的人,只要看到自家孩子和七爷爷前后脚进门,就知道是自家孩子没礼貌了。一般会训孩子一顿,再给七爷爷端茶、摘些地里的瓜或者菜,给七爷爷带回去吃。”
姜迎花心头万分诧异,表弟在帮着那个七爷爷说话?
她意识到,或许陈乘风跟陈七公的交情比他们姐弟之间更加深厚,或者,是同样深厚。
于是,她客观地说:“这样的次数多了,别人家也会不高兴吧?”
“他辈分高,又没成家,没有大人认真计较这个,只有小孩子不喜欢他。”
陈乘风笑着说:“我小时候就跟七爷爷犟过几次,他去家里坐也不管用,当着奶奶的面我就叫他,奶奶看不见我就做鬼脸,下次看到还是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