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才觉察自己竟然流出了泪,拾起锦帕轻拭,再也无法平静,“我失去了第二个孩儿,就在他带那女子回来的那天,那本是我准备给他的惊喜……昏昏沉沉十来日才清醒……决儿的生辰也没过成……醒来便听说那女子在中秋生下了一个男孩……”
柳三娘的叙述越来越不成句,越来越低沉,“我恨她,恨她的孩儿,恨顾伯期……我再不能安然度日,顾家也再无安宁,我们开始无止尽的争吵和责骂……这顾宅没有一个人开心,所有人都活的难受……决儿出事后,我就向上天乞求,只要他能活下去,我定日日跪在佛前供奉。”
柳三娘抬起眼看着李慕青,泪眼朦胧,“佛祖待我不薄,决儿即将恢复如初,想不到会是顾凛带回了你继续治疗决儿,或许这就是缘分。”
“世间因果循环,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您保下了无辜的妾室,给蓉姐姐找了好婆家,而且我听顾凛说,姨娘能以侧室礼葬入祖坟,也是您去父亲面前求的情。往事如烟,您应该试着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柳三娘再忍不住呜呜咽咽的趴在软榻上哭起来,这半生太苦,太苦……
李慕青悄悄退出了后院,妾室安静的守在角房,看见李慕青出来,轻轻起身行了礼。院外的风景正好,李慕青抬头从错落的院墙看上去,阳光明媚。世间女子皆苦,接受迂腐教导困于内宅的女子更苦,她们不甘不愿的日复一日做着别人口中的贤妻良母。
抚抚脸颊的伤,轻笑一声,自己可真是庸人自扰,夫妻之间相互沟通相互信任相互爱护何其重要。柳三娘和顾伯期已成遗憾,难道自己与顾凛也要留下遗憾吗?不再胡思乱想,不再游移不定,李慕青想更靠近顾凛一点点,一点点。
“将军!将军!别睡,马上就到了!”
陆火扶着顾凛,一路用轻功疾驰在坊间,正值宵禁时分,灯火接连熄灭,没人注意坊间暗行的两人。顾凛已经接近昏迷,强打着精神提气在陆火搀扶下借力前行。
“不要慌,带我回顾府。”“不要在宁州停太久,宁州知府不可信。”“别惊动官府,偷偷潜进西苑找我夫人。”陆火不停回忆顾凛受伤时说的话,一步步躲避人群将顾凛带回西苑。
推开主卧,陆火已经顾忌不到礼仪,将顾凛一边扶进去一边急声喊着“夫人”。
李慕青被惊醒,披上外衣从屏风后绕出,陆火跪在门口,怀里是已经昏迷的顾凛,急急的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快救救将军,左臂一刀砍伤,右肩一剑从后穿刺。”陆火简单说明当时的情况。
李慕青一边查看一边交代:“你去将常满叫来与你一起将将军抬到床上去,让小环带上医箱过来。”
“是。”陆火速去。
还好西苑没有其他仆妇侍候,常满和小环轻声前来没有点亮院内其他灯火,只在主卧房内点了两盏灯方便李慕青诊治。
常满和陆火在一旁急的不行,也不敢催促,小环在一旁协助李慕青看诊。
“左臂是你处理的?”
“是,可有不妥?”
“没,挺好,处理及时,没伤到骨头,等会儿让小环重新包扎一下敷些草药即可。”李慕青一边查看手上银针不停。
陆火有些着急:“右肩呢?当时只简单撒了止血的药粉,并没起效,一路上流血不止。”
“是贯穿伤,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有些棘手,我已用银针止血,”虽已立秋,李慕青也热出了一身薄汗,小环适时伸出锦帕擦拭,“常满,去烧些热水来,等会儿洗伤口备用。小环,医箱下层绿瓷瓶拿出给我。”
李慕青从绿瓷瓶内取出一粒药丸喂给顾凛,一抬下巴轻点穴位药丸就入喉。“这个药可防破伤感染,需三个时辰一颗,共三次,小环,剩下两次你来。”
“是。”
“接下来,你每隔一炷香查看一次体温和脉搏,如有异常,迅速提醒我。”李慕青交代完起身往旁边的书房走去,喊上陆火:“小火,可以说说你们去干什么了吗?”
“这……”
李慕青并不着急,一边行走一边等陆火回答,“我知道你绝不是来江州休假,将军亦不是,原来我无心过问将军的事,但是这些时日我在江州也有了一些不同的体会,将军既是我的夫君,有些事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下。”
“可是……”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的身份必定和将军背后的身份有关,你们在保密,”李慕青推开书房的门,在案桌上点上一盏烛火,并不理会身后诧异的陆火,“祖父将我嫁给将军,将军又怎会是一般四品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