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孙昕医士现在如何?”
谭医士摇摇头:“赵医正只隔着房门交待了几句,我并未看到他们。”
“既如此,何必封了房门?”那熬药的医士急急的问出一句话,又反应过来打了自己一嘴,“是了,这疫病传染甚快,赵医正最是清楚!”
李慕青呆愣许久,这疫病主要传染亲近之人,一屋同住之人基本难以避免。但病症于每人皆有不同,有人低热数日才开始高热,有人一发便是高热。就这半月所得,突发高热的人往往不出三日便死了,死前痛苦不堪,死状可怖。低热转高热的人往往不会即可死去,这些时日研制的汤药也只能控制他们不转高热,并不能治愈,持续的低热也有许多人抗不过来。
瞥到刚盛放在桌上的汤药,李慕青反应过来。
“这是昨晚最新药方,共盛四碗,你们端过去,跟赵医正交待每人喝一碗。回来后你们按照我桌上的药方再熬制一锅,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说完,李慕青就急匆匆出了门。
先去找了正在前院忙碌的张医正,拿了通行令牌,一路疾行到山二沟村的兵防处。兵防处的兵士全副武装带有双层面罩,看见李慕青的令牌,问清身份后往营地而去。
等了一会儿,兵士便拿着一套外衣前来,指引李慕青在兵防旁的屋内换衣。
这是赵医正此前定下的规矩,那屋子用雨布暂时搭建,里面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熏着艾草。无必要不可随意出行,但凡有进出者,必须在此重换外衣面纱。特别是去李湛所在的营地,需在此熏艾半个时辰,并持有赵医正或张医正的通行令牌才可以。
李慕青坐在屋内熏艾时,想起赵医正那时反反复复不停的给各防线兵士讲解此事时的样子,再想起他如今把自己和重症病患关在一屋以免传染扩大,眼眶发热。
前朝曾发疫病不过一月便扩大至一个县,扩散一年终至整个州府官民死亡殆尽才停止。但如今,在赵医正和张医正的安排下,加上她带来的湖州神山瘟疫十卷,整个北山有条不紊的控制着。
想着想着,外面就有兵士来喊可以出去了。营地层层守卫,兵士一路指引才看见主营。
李湛正在屋内闲坐,赏玩一幅字画,那是李贤搬来给他打磨时光的,桌旁还有一箱。
说着是领了个太医院协作监事的职,来了这北山疫区。但自己哪懂什么医术,自然是全部交给太医院医正。自己从京里一路下来,府衙和县衙的官吏自然也是得了些消息,知悉他的身份不一般,遂来了北山后一直被好生照顾着。
屋外有兵士禀报后掀帘进来,李湛看过去,医士装扮,外披统一制式的罩衣,面带布罩,只露出眼睛。听说是当朝四品御前将军、前御前带刀侍卫顾凛的妻子,也是已逝李太傅唯一的孙女,和自己是同宗。
想着心里笑起来,也不算同宗,毕竟自己不过是个没上宗族的“外室子”。
李慕青看过去,如今还未三月,春寒料峭,屋内燃着炭火,屋内的人身着玄色锦袍,手里拿着暖炉,斜倚在软榻上,腿上随意摆放着一副字画,并未因李慕青进入而有丝毫起身之意。
这便是皇帝养在洛州的“长子”,母族是洛州郭氏,不是大家族,但因郭起在北境执掌大权,郭氏在洛州也算有些地位。在君子山时曾听太傅说过此人,心思深沉喜怒无常,不可小觑。
李慕青规规矩矩见了礼,并说明来意。
“监事大人,小女代太医院张医正前来请命,村中疫情日渐严重,已有多名医士感染,听闻岭南沈家医术高超,于瘟疫一事见解独到,遂恳请监事大人派人速去岭南求助。”说完跪拜而下,久久不起。
李湛摩挲手中暖炉,并未答话。
李慕青抬起头,看见李湛似是神游,不知有没有听清她的话,又详细将村中情况一一说明,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大人,山一沟村已尸骨成山,虽有汤药控制,亦有多位医士感染,如此下去,太医院众人危矣!疫区危矣!请求速去岭南求援!”
李湛转过头看过来,不慌不忙,“李医士,说起来你我还算是同宗,今日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日吧,贤王叔也在此处,他多次提起你,一直想与你叙叙旧,你意下如何?”
“大人,瘟疫病除再论它事,如今之际,当速去岭南!”李慕青再拜,扬起头面露急切。
“李医士,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李湛不予理会,招来屋外侍卫,“来人,带李医士下去休息。”
侍卫进来,欲拉起李慕青,李慕青才反应过来,李湛竟然不打算处理这样的困境。遂挣扎着吼道:“监事大人,疫区危在旦夕,您怎能坐视不管!”
李湛也恼了:“李慕青!管好你自己!念在你我同宗,才留你一命,不要不知好歹!”
“什么意思?”李慕青呆愣住,李湛是要用整个疫区覆灭来结束这场瘟疫?“李湛!你怎敢!那里还有很多未被感染的人,还有为此彻夜不眠的医士!你怎敢!”
李湛摆摆手,让侍卫出去,“李慕青!注意你的措辞,我是负皇命而来!”
李慕青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人打算行雷霆之事,分明是皇帝默许的,对于皇帝来说,他只要这场瘟疫快点结束,死一点人又算什么呢?
“可是……还有希望的……”李慕青想起那些苦苦哀求着活下去的百姓,想起家家户户门前燃烧的阴纸,落下泪来。
李湛对此无动于衷,疫区被军队团团围住既是保护也是管束,关键时刻也可放火烧村以保瘟疫不再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