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次低热,还好都有惊无险。期间,顾凛似迷迷糊糊清醒过,感觉眼前有一熟悉的女子身影,但还未细看又睡过去。
直到十日后的早晨,才真正清醒过来。
有些细碎的阳光从帐帘撒进来,顾凛打量伏在床边熟睡的女子,不敢惊扰。
轻轻移动右手抚上发髻,又忍不住往脸颊边摩挲,瘦了。本以为是弥留之际上天的恩赐,没想到真的是她来了。
感觉到床上人微动,李慕青慢慢睁开眼不敢抬头,待真切感觉到颊边布满粗茧的大手,才抬眼看向床上的人,红了眼眶。
这次远比江州那次凶险,顾凛几次病危,李慕青常不敢合眼,梦里皆是生离死别。
想着近日种种煎熬,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一颗一颗砸向顾凛还抚在颊边的手上,也砸向顾凛的心里。
说起来,二人竟已半年未见。
顾凛也红了眼眶,欲抬起左手给李慕青擦泪,却发现左手酸软无力,欲坐起身抱着李慕青安慰,又发现胸前伤口疼痛难忍。
“你快睡好,怎么能一醒来就乱动。”李慕青清醒过来,赶紧扶好顾凛,擦干眼泪。
顾凛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持续的昏迷加断断续续的发热,让喉咙犹如刀割,嘴唇也干裂起皮。
李慕青也管不上这些,叫来营帐外的士兵,让他去通知军医,自己先给顾凛把起脉。
军医来的时候,李慕青已给顾凛喂了水。
军医又检查了一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夫人也算守的门开见月明了。”
顾凛从醒来后,就一直看着李慕青,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说不出来话,也只能对军医笑笑点点头聊表感谢。
“老夫终于能跟侯爷交差了,”军医抚抚胡须,“如今南诏战事一触即发,我也当即日奔赴前线,顾公子已无大碍,有夫人照顾即可。老夫告辞。”
顾凛无法起身已无法言语,只能由李慕青代表送别。
待回到帐中,士兵也安排好了早餐。李慕青给两人都简单梳洗,先给顾凛喂了汤药,才坐下匆匆吃了几口。
顾凛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李慕青,只愿把这半年的思念全都看进心里。
李慕青被顾凛看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又过了两三日,顾凛才能慢慢说出一些话,声音沙哑。李慕青不让他多说,每日讲不了两句话便点上安神香,让他多睡睡。
直到伤口慢慢愈合,李慕青确保不再有任何不妥,才允许他下床活动。此时距离他出事已过去一月有余,嗓子也完全好了。除了胸前伤口偶尔隐痛,别的都已无大碍。
第一件事,先给陆林等人发出暗信,顺着陆林留下的“蜀道难”谜语,部署了蜀州事宜。然后给京都皇帝和李信各去了信,皇帝那边走的冥楼的暗线,李信那边走的李信自己的暗线。
军医去前线已带给了杨朔“顾凛已醒”的消息,就不再另外知会。
待一切事毕,两人终于有了夫妻谈天的机会。
顾凛把李慕青带到了离军营不远的河边,此时正值七月,酷暑燥热,但这里绿树成荫,波光粼粼,甚是凉爽。两人没有牵马,慢慢走着便走到了河边,随意找了石头坐下。
“南境多毒虫,这林子倒看着干净。”
顾凛回答:“这里离军营不远,偶有将士过来操练,所以林中没有其他密林那样多毒虫。”
看着河水,李慕青想起了华神医和李太傅,君子山脚也有一条河,以前师父和祖父最爱去那里钓鱼,一钓便是一日,连饭食都在河边随便用。
顾凛牵过李慕青的手,“对不起……”
李慕青顺势靠过去,“祖父走前最惦念的就是你,那时候我真的好怨,怨你不守信用,明明说了要去君子山却又没做到。”
“对不起……”顾凛只能不断重复。
“那时候我便想,再没有人有你这样可恶,祖父等你,我也等你,可是你一去便了无音讯……”
“对不起对不起……等我回去,定亲自去祖父坟前请罪。”
李慕青坐起来,看着顾凛红了眼,“顾凛,别再做承诺……好不好?”
顾凛再忍不住,抱过李慕青,将头埋在李慕青颈边。本是一诺千金大丈夫,可在妻子面前,却是个最失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