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在他旁边坐下来,两手垂在膝头,沉闷地说:“杰子,你这样叫我很难做人。”
孙杰嗫嚅着,“我已经放下了,可就是忘不了你。”
“懂移情法则吗?”
移情?孙杰似懂非懂,你叫我去喜欢别的人,还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你跟你哥……”
“对于我的心结,我能保留一点自主权吗?”蔓延的语调里面尽带着几许绝情之意,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在老街厮混的日子里,孙杰总也不能弄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蔓延的生活再贫贱,高贵的身份摆在那儿,爷爷曾岂是美院宝塔尖式的人物,爸爸再不着调,好歹算个半吊子画家。孙家再富有,也不过是商贾。两个男孩,生长在同样的晴空之下,但思维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阶·层上。
如果说蔓延是山谷里的玉兰,那孙杰就只能算是那阴山脚下的野草了。蔓延拿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着,品尝着干燥的清新。
我就好比那笼中的鸟,想在万里无云的天际展翅飞翔,但两脚却被锁链捆绑了这么多年,即使今天被放了出来,但我只能“望洋兴叹”,迈出去就是摔呃。孙杰绞尽脑汁,试着用自己短浅的思维努力跟上蔓延的脚步。
“专业没问题,我担心的就是你的文化课。头些年,落下的太多了。”那时,我们都不懂事。不懂得珍惜时间,更不懂得用功,如今的后悔只能加重生活的戾气。
蔓延一指瞅得见的远山,初秋的下午,空气清爽,那连座的山岭就像线条一般醒目。
“我哥在山巅上站着,我在山底下犹如困兽。羚羊不是我,我是猛虎,爬不得陡峭。”
孙杰挠了挠后脑勺,“我喜欢跟你说话,从你嘴里听来的,不但有趣,还那个——发人深省。”
操!再抬举我,我能上天。
孙杰一咧嘴,“不能爬咱就不爬,奶奶说的,蹬得高,摔得狠,你要是从云里跌落下来,你哥接不住啊!”
一笑泯恩仇。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个半青的苹果,正巧砸在了孙杰的肩头。他刚想骂人,就看见包少爷两手插腰地看着他们。
“背着我们,你俩儿在这儿偷情呐!”
“滚你大爷!”孙杰秒雄起来,“蔓延跟我交心呢。”我怀里抱着一碗热汤面,你来砸场子是不?
“卧槽,交心可以,只要别‘交杯’就成。”包筝往中间突地一挤,伸出双臂,把他们的脖子拢住,“今天啊——是我走过的人生里面最痛快的日子,老友一箩筐,让人尝尽了亲情,友情——”
“还有爱情。”孙杰给他从牙缝里蹦出俩字儿。
“啧啧啧,”包筝摇头摆尾着,“不考上大学,我是绝不会谈恋爱的!我发誓。”
“噢——”孙杰故意拉长了音儿,“你给自己立了自·杀·式flag,怪不得某人看你的眼睛天天都是蓝色儿的。”
“你麻痹说话能不能入人的耳?”小包同学掐了一把孙杰的后脖颈子,“谁眼儿蓝,我听听!”
孙杰给蔓延使了个眼色,“我怕他们家那只老虎。”
蔓延咳嗽一声,起身要走。
被小包一把薅住,“急着入洞房去呐?”
说对了,我哥把“洞房”给准备好了,不入是傻逼。
“老孙,你看看他,有了对象儿给撑腰,北都找不着,一脸的豪迈。”
“别拿班长开玩笑,过火就大劲儿了。”
“听见没?身边尽是懂你哥的人。有我们这样的‘铁杆儿’——”你找没人儿地方偷笑去吧。
“我看不是铁杆儿,是铁钉儿还差不离儿,搁哪儿,哪儿扎我屁股。”
“庸俗!”包筝推他,“去去去,喝你的‘交杯酒’去,我跟老孙有密事儿要谈。”
蔓延反倒来了精神,“啥‘密事’,不能让我这个‘外人’知道?”
“你要是知道了,能办成吗?”
蔓延两手插在脑后,往草垛上一躺,叹了叹气道:“你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事的本领是第一名。”
“我搞事还不是为你荡平道路!”包筝很不服气地捶了一下蔓延的大腿,“你们前进的道路上老搁俩儿炸雷,我怕你们不知啥时候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蔓延直起身,摊开手掌,在包筝的眼前晃了晃,这小子的脑袋瓜子何时开窍了,咋就灵光一现呢?
“我没病!”包筝把他的手拍开。
“那就是我有病呗。”
小包一指孙杰,“有病的是老孙,他老惹唐师父不高兴,念了紧箍咒,犯了头痛病。”
孙杰不高兴,我又不特么没在取经路上,哪里有唐师父来管制我。
“他还有相思病,我成天琢磨着怎么给他找解药呢。”
孙杰这才明白味来,立刻反把脸儿拉下来。
“你麻痹没有真爱过,想得相思病也还得不上嘞!”
“我特么不用得相思病,一个大活人见天儿黏在我身上,你眼瞎啊!”
“不打自招了不是。”
孙杰很不屑地“嘁”了一声,早承认多好,别当我们都是傻二愣子,看不出点门道儿。
蔓延伸手在两人中间一分,“别掐啊,回头松鼠听信儿颠颠跑来了,你们说,叫他站在哪一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