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家族产业的完整性,胡家窑从古至今都是传长子不给次子的,偏就到了胡舫这一代,他不肯继承父亲的手艺绝活,而且与夫人只要一个女孩儿。
老爷子本指望儿媳妇再能生个小子,可儿子直接就把父亲的巴望用冷水浇灭了。
“世纷身体不好,要阿釉已经伤了很大的神,没办法再为胡家添香火。”
在阿釉之前,李世纷怀过一胎,由于演出劳累过度,那孩子不足五个月就掉了,而且还是个男孩。自此,她休整差不多四五年,才勉强生下了胡釉。
为了太太的身体,胡舫死活都不能让世纷再为胡家完成“任务”了。
胡承为此气得几年都没让儿子进门,后来还是夫人想儿子想到水米不沾牙,老爷子这才把扔出去的狠话又吞了回去。
长房无后,只能打破家训,请风水先生算了又算,胡承勉强同意请回了胡览来接任家主之位。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们曾家也没好到哪儿去。
有奶奶罩着,曾其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可等母亲一走,曾岂就把儿子扫地出门。
败家儿子,规整不来,随他去完事。
“开饭!”
家里的工人一道道往上传菜,胡老夫人偏就看见了闷声不语的蔓延,问身边的大儿媳,“世纷呐,那个不说话的娃娃是不是曾岂先生那一房的嫡孙?”
“是,妈妈。”
“刚刚给了‘礼数’没有?”
胡釉给母亲接过了话茬儿,“奶奶,给了,我特意看了看,小曾跟我那个还是一个炉灶出来的呢。”
老太太嘱咐儿媳,“瞧那孩子不争不抢的,把好菜多往他那里放一放,回头吃不好。”
胡釉又来顶,“奶奶,您叫人把碗碟都摞在小曾眼皮子底下,他恐怕夹哪个菜都无从下手吧?还都压着呢。”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可抖包袱儿的人还没完没了呢。
“奶奶,这位小哥儿更是高光,您咋就没注意他嘞!”
胡釉一推鲜梣,“奶奶把你忘了,快用你的巧嘴灵舌道白几句。”
鲜梣也怕在这种重量级的家庭聚会中露怯,他们这里的氛围可跟鲜家屯完全不一样,别说店里的东西,就这些盛着美味的碗碟,端出哪个,拿到市面上都价值不菲。
难得鲜梣装怂,只得给老太太说了几句拜年话儿。
“尖牙利齿的丫头,老这么着不让人,这明儿要到了婆家,可是枪打出头鸟啊!”
胡老夫人嘴上数落着,手里又给孙女夹菜,“阿梣一清早就跑到我这里拜过了。”
为了褶zhě脸儿,胡釉把葵花大斩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这可不是四喜丸子啊!”
蔓延尝了一口,肥而不腻,口感松软。
“清炖狮子头。”
鲜梣也伸筷子从那个“头”上挖走了一块,“我们俩分吃一个,不浪费。”
老太太又小声跟大儿媳妇儿唠叨,“叫阿舫多担待曾家孩子一些,勤问问,北方来的大户人家,有分寸。”
李世纷应承着婆婆,拿眼睛时不时给女儿会意:把客人招待好。
盐水鸭一端上来,胡釉就夹了只鸭腿给了奶奶,另一个则送到了蔓延的碗中,还念念有词:“桂花啊桂花,能不能让客人满意就看你的了,拼得过北京烤鸭,马上给你立传。”
老太太用手指戳孙女的头,“阿釉啊,桂花鸭这是不会动弹,它要活了扑棱起来都得拍你一翅膀,盐水鸭有盐水的味,烤鸭有果木的味,你比个什么劲?”
胡细听了大嫂的话都忍不住掩住嘴笑了。
嫡亲就是好,说什么都能挺直了腰杆子。
她偷眼往那边看,两个儿子被胡舫拢在一处,闷声不语地吃着饭。
大哥胡承板着脸,一口一口地抿着清酒,眼皮不挑地吃菜。
胡釉离座,趴在奶奶身后说悄悄话。
老太太脸色不变地对着新上来的松鼠鳜guì鱼下了第一筷。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太多,祖宗立下的规矩自有道理!”
“奶奶,您怎么跟我爷爷似的……咋都不送人情啊!”
胡釉赌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从那盘子鱼上头扒下来很大的一块往蔓延碟子里丢,谁都不瞅,低头啃骨头。
对着颜色鲜亮的鱼肉,蔓延蒙着头,不知是吃还是不吃。
鲜梣在桌下面一捏他的膝头,给了安慰。
他们这边就此冷清了下来,不管是李世纷,还是她的妯娌,再加上别的小辈,都没人再说笑了。
“澹窑姓了千百年的胡,今天非得砸在我手里——”
“啪”地,胡承把小酒盅往桌面上一蹾,又摔下筷子,“你们这一群不肖子孙,是不是连老祖宗都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