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嚓,嘩——
看著棺材一點點被土埋住,十歲千手柱間的面上哀戚,身旁九歲的扉間什麼表情都沒有,而最小的板間只顧著流淚。
站在墓葬大隊裡的千手佛間望著大批量下葬的族人,用一種冷硬的語氣強調道:"身為忍者不許悲傷,我們忍者是為戰死沙場而生!這是我們的宿命!"
耳邊只有身為族長的父親千手佛間的例行訓誡聲和板間細小的抽噎聲,除此之外整個墓葬禮只剩下悉悉索索的挖土聲與木棺進入坑底時發出的悶哼。族人們臉上的表情麻木得可怕,少部分甚至還帶著點習以為常的不以為然。
而當父親甚至以一種幾近慶幸的口氣說好歹找到了瓦間一部分的身體時,扉間心裡不免湧起波瀾。而不知道真相的千手柱間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瓦間才七歲!這種殘忍的戰爭還要持續多久?"這種殘酷的戰爭根本不應該由孩子來承擔!
千手佛間無視了他的大兒子的憤怒,繼續以一種告誡的口氣嚴厲地說道:“直到敵人全部消失,沒有戰爭的世界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創造的! "
在千手佛間看來,長子很強,但會對此存有疑慮,代表還太過天真,身為族長之嫡長子、未來千手一族的繼承人,柱間還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是非常不可取的,在真正造成憾事之前,錯誤的觀念需要被即時糾正。
父親的嚴厲話語傳入耳廓,讓柱間面色更黑了幾分,千手家主的嫡長子冷冷地說:"即便不惜犧牲孩子嗎?"
碰!
千手佛間二話不說,狠狠地給了發表著愚蠢想法的長子一拳,厲喝道:"你膽敢侮辱瓦間!!他可是作為一名獨當一面的忍者而戰死的沙場,這是榮譽!而不是什麼小孩子!"說罷,在兒子們察覺到他幾乎就要掩飾不住的表情前,佛間便轉身離去。
"柱間哥哥……你沒事吧?"板間趕緊來扶。
"……現在知道和父親頂嘴的後果了吧……"扉間無奈地說著,如果柱間知道真相的話,兄長也許不會這麼衝動……但這一天早晚要到來,他必須抑制自己的情感,不能功虧一簣。
被揍倒在地的千手柱間捧著腫脹的臉頰。凝視著兩個弟弟。
我……板間……扉間……我果然還是不希望讓你們就這樣貿然去送死啊!
"這算什麼滿懷愛的千手一族!這算什麼獨當一面的忍者!"
柱間無法理解父親的想法,不顧其餘兩個兄弟的阻止,忍不住衝著父親準備離去的背影怒聲大聲吼道。
"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們大人無聊的爭執而引發的戰爭,然後把無辜的孩子逼入絕境罷了!我們的所作所為和宇智波一族根本沒有區別!"
千手佛間停下了腳步。
他向來對戰鬥能力十分優秀的長子很抱有期望,但偏偏他們父子倆想的東西總是不往一塊去,有時候這名千手一族的大家長根本覺得這長子生來就是剋他的,在這個他和扉間本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場合也能把他活活氣死。
"這麼做是為了對敵人表達敬意……即使是乳臭未乾的孩子,只要他手握武器,便是我們的敵人!"在戰國時代雄霸一方的忍族之主略略傾過頭部,冷聲說道:"讓孩子成為獨當一面之忍,正是父母對子女的一份愛!"
少年扉間聞言,不禁苦笑了聲。父親說的話比他本來估計地更接近真相……父親對他的兄長實在過份了解了,但正是因為如此了解,才會對他感到沒轍。雖然平日兄長與父親互相虛與委蛇,誰也不服誰,但在這種場合下,扉間突然覺得有時候越是互相在乎,越容易衝突。
"你所謂獨當一面就是讓我們去送死啊!這樣的爭鬥不知道又會招來哪裡的憎恨!正是生於亂世,我才連姓氏都不敢報出來!"柱間沒有意會到父親話中有話,氣在頭上,堅定地怒道:"這樣的忍者世界是錯誤的!"
說出來了啊……他終於將他內心裡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啊……千手柱間閉緊了雙眼,抬頭挺胸,暗自繃緊了身上的肌肉,準備好承受怒火中燒的父親所帶來的"教育"。
"我竟會養出你這樣的不孝子!"
關鍵時刻,千手扉間終於選擇三步做兩步衝了上去,伸出雙手擋在了千手柱間的面前,冷著一張小臉,用一種謙卑的口吻說道:"父親大人,大哥他今天的事情情緒有些不佳……請您高抬貴手原諒他吧……"
千手佛間看了眼堅定地擋在他那不成器大哥面前的次子,以及畏畏縮縮站在一邊同樣焦慮的么子,最後想起了生離死別的三子。
佛間忍住了即將噴發的怒火,收起了拳頭,疲憊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好好冷靜冷靜吧,柱間。"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鬆了一口氣的兩個小兒子和依舊倔強的大兒子在原地。
★☆★
"大人們都是笨蛋。"九歲的千手扉間站在樹的基座之上,抱著胸,以小少年特有的清冷嗓音說道。
千手板間止住了啜泣,突然有種想要破涕為笑的衝動,他做在基座的邊緣,小腿一晃一晃地,覺得心裡流過一股暖意。
比起自身難以抑制淚水、大哥失控頂撞父親,二哥看著三哥殘破的遺骸入土時,簡直冷靜的不像話,讓板間不由心生懼意。畢竟二哥和跟父親太相似了,他的判斷和價值取向會更接近父親,在佛間面前總是很馴孝很幹練的模樣。
只有在他們兄弟獨處時,板間才會安心下來,覺得其實二哥心裡向的始終是他們兄弟的……尤其是向著他們大哥……從軟軟的擋老爸拳頭到轉個身就說大人都是笨蛋都映證著這一切。
"想要和平的話,和敵人締結協議停止戰爭不就完了?"扉間冷哼了聲,少年老成地說道。
"但是……這麼做的話,那些被殺害的親人們怎麼辦?夥伴們的悔恨要如何發洩?"板間轉過頭來,孩子氣的嗓音卻是提出了千年以來忍者們都無法解決的天問。
"你這麼說,就不怕下一個死得是你嗎?"扉間不客氣地吐槽著,讓板間腦袋一縮,再度心生畏懼。二哥果然很可怕啊……
"你和大人們都太亢奮了……"白髮少年蹙著修眉,對兄長教訓道。
千手扉間此時就已於心中制定出一套共存計畫,不似少年的沉穩儀態中自有君威。不等柱間回答,少年便一字一句地慢慢陳述道:"今後的忍者必須抑制自己的情感,制定詳細的規則,並讓忍者們嚴格執行,儘量避免那些無謂的戰爭就好了。"
柱間緊這眉頭,愣愣地看向樹幹恆切的年輪,沉默多時,才開口撐著大腿端正坐姿,緩緩地說道:"真正的協議……成立同盟是否可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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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充滿回憶的大樹遺跡,重生歸來的千手扉間心中充滿感慨。
那時候不應該烏鴉嘴那樣說弟弟板間的……
滄海桑田,已過了將近三十年,戰火復燃,忍者終究逃不掉宿命,眼簾之下仍然是橫屍遍野。
大雨中,他疲憊地搖搖頭,迴過身子,帶著刀,步出兒時回憶之地。
路上,雨勢未歇,冰涼的河水帶著些許血液流淌者,岸邊陳列著稀稀落落的族人屍體,慘不忍睹依舊。
兄長說,他很喜歡來這裡……他說,看著這流淌的小溪心中的那些煩躁也會隨之一起流逝……
扉間以不疾不緩的步伐踩著碎石,覺得有些諷刺。白髮男子輕輕放下武士刀,拾起一顆扁平的石頭。
曾經,有一個人說過,他們是忍者,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
相互間不讓對方死去的方法也只有跟自己的敵手推心置腹,互不隱藏,與其共酌兄弟交杯之酒。
但這是不現實的,畢竟人們……無法窺探到對方內心。
雨聲淅淅瀝瀝,千手扉間瞄準著沒有浮屍的河段,扁平擲出,出手又穩又快。
叮……叮……叮……叮……
那個人說過,他人是否怒氣滿腹,我們也無從知曉。
人與人之間也許做不到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