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船忍耐再三,終於高擡貴手将他放了進去,同時兩人又隱約感覺到一絲古怪。那人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卻帶着一身老江湖的落拓氣質,直眉楞眼裏有種難以覺察的圓滑,三船三番兩次地試探,都被他不著痕迹地躲過。他仿佛早已料定自己會成功走入這座破神社,所以哪怕被三船抽刀攔住,也沒有動真怒,反而自始至終都在見縫插針地損他。
三船既然扮了黑臉,白臉的工作就交給水門了,比起少年武士幾乎明晃晃挂在臉上的不待見,金髮男子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年輕人相對友好熱情。
沒一小會兒,三船才發現那人已坐到了火堆旁邊,一邊舒展四肢烤火,一邊侃侃而談,水門一臉聽得饒有興緻的模樣。
"……在下名隆一,鬼之國人,之前在風之國的商隊擔任護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最近日子快混不下去,我打算去鐵之國投奔我小叔。"
水門哦了一聲,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而且哪裡會有帶木杖的護衛,這人說法未免太過蹊蹺……
那叫做隆一的年輕人瞥了一眼怔然的水門,又聊了一陣子的天下大事,幾刻鐘後眸光閃動,悠閑地換了個話題:"幾位是哪裡人?也是去探親訪友的麽?"
水門笑笑不說話,三船硬着頭皮頂上,道:"是,我們從火之國來,過陣子也打算到鐵之國投親。"
他沒有多說,隆一也很有眼色地沒有追問,只道:"可巧,以後說不定還能在三狼山頭遇見,到時候我請各位兄弟喝一杯。"
至晚間時,雨勢稍減,隆一烘幹了衣服,厚着臉皮蹭了他們一頓飯,吃飽喝足後,自己抱了一堆稻草,在牆角堆了個地鋪,舒舒服服地睡了。水門收拾好行囊,路過那處牆角時,腳步已放的極輕,本該在睡夢中的隆一卻耳尖一動,眼皮跟着一擡。
兩人正巧看了個對眼。
刹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直沖波風水門的天靈蓋,無數碎片在他腦海中飛速掠過,他分明有所感覺,卻抓不住那一閃而逝的靈光。
隆一見是他,又若無其事地閉上了眼睛。
水門疑慮重重,又惦記着外面的雨勢,晚上便睡得不太安穩。淩晨時分,穹頂傳來陣陣悶雷聲,他從淺眠中驚醒,一睜眼,發現門口竟已站著個人影。
他渾身的汗毛齊刷刷立起來,第一反應是去摸身邊的刀,那人卻轉過身朝他走過來:"醒了?正打算叫你。起來看看,我總覺得這雷有點不對。"
水門就著半卧的姿勢,才發現那鬼之國人其實很高,不嬉皮笑臉的時候竟顯得十分穩重可靠。
"什麼意思?"負責守前半夜的三船警惕地問道。
在隆一的示意下,他們走到神社外,雨已經很小了,但天空中濃雲未散,反而越積越厚,電光閃爍,雷鳴隆隆,而且閃電與天雷就在他們頭頂,每一次紫光撕裂長空,連這破神社都跟着隱隱震動。
"此處地勢最高,雖然應該不至於被水淹,但萬一被雷劈了就遭了。"隆一道,"我看,還是收好東西,我們換個地方……"
他話音未落,銀白電光挾着萬鈞雷霆,宛如銀河瀉地,正正地劈在了這座卯之女神的神社上的屋頂上!
隆一驚道:"……說來就來啊!"
隆一旋風般地卷進殿中,一把抓起木杖。下一刻,他領子一緊,整個人連帶着手中的武器,被一股大力拖拽着,硬生生從賽錢箱前被甩飛出去!
幾乎是同時,雪亮雷電擊穿屋頂,轟然將殿中的神像劈得粉碎,屋梁應聲斷裂,正砸在隆一剛才站的位置上,叮叮咚咚地賽錢箱那為數不多的硬幣灑將開來。
三人都傻眼了。
年輕的武士暈頭轉向地爬起來:"怎、怎麽回事……"
隆一則驚疑不定地看向他們身後的人。
水門手裡拿著帶鞘的佩劍,皺着眉頭活動右手,似乎是因猛然發力而扭到了手腕。覺察到隆一的視線,他擡起頭來滿是歉意地一笑:"對不住了,一時心急,沒傷到吧?"
鬼之國人心下暗驚,那金髮男子原先一直在神社門口,隆一回去拿木杖時他和三船準備往安全處撤離,可他竟然還能趕在房梁落下之前一挑將隆一救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神社外,這等後發而先至的驚人速度,哪怕是忍者都不易做到的。
水門也一直在打量者隆一,覺得這人甚是奇怪,在生死存亡之際還顧著那根不起眼的木杖,那玩意兒水門也仔細打量過了,除了末端有個透明的鈴鐺外,無論如何都瞧不出端倪。
只見神像被劈成了碎塊, 隆一走過來用木杖撥弄了一下, 道:"神社不安全,誰知道一會兒……"他想起自己剛才烏鴉嘴一樣的預言, 把後半截話咽了下去,道:"算了, 還是先出去吧。"
水門和三船沉默地走了出去。
說來也奇怪,他們出門後,雷聲漸息,濃雲散去,劈了這一下大雷之後,竟連雨都逐漸停了。三船都擡頭仰望天空,既疑惑又迷茫,還帶着莫名敬畏。水門則是心底一沉,要知道他們身在忍者世界,比起天災,這一發落雷按理而斷更像是人為,但水門趁亂分出的影分身無論如何以仙術感知,方圓百里內就是找不到任何查克拉的痕跡。
但他面色上臨危不亂,整理衣冠,朝那鬼之國人中規中矩地一禮,道:"那麼就此別過。"
隆一一手拄着木杖,一手将鬥笠蓋在頭上,渾不在意地一笑,毫無死裡逃生的餘悸猶存,只道:"也是……雨停了,神社也毀了,只怕現在不走還等着下一波天打雷劈……"他邊說邊去牽了馬,道了句:"多謝相救,來日方長,有緣鐵之國再見!"
說完,便策馬前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三船不禁感歎道:“真是奇遇。”
水門並不答話,只是不明顯地眯了一下藍眼,盯著那一騎絕塵的修長背影,總覺得這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