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教誨

火之國也進入了名爲暮春的時節，煙綠色的山野蒙上一層厚重的霧色，燕雀在微雨的風中收斂羽翼落到簷角，沉淪於這短暫的黃昏時刻。

待得漩渦水戶離去後，千手扉間安之若素地坐在辦公椅上，聽聞開門聲後稍稍抬眸，視線首先落在了同樣望向他的黑髮青年身上。

對方下巴一處十字傷疤像是彈痕，高挺的鼻梁與狹長深邃的眼眸讓他瞧上去氣勢懾人，精實修長的身體被忍者軍裝襯得筆挺而一絲不苟。

“老師，請將佐助大人留下來的根部交給我，我已經做好承擔木葉黑暗的覺悟了。”倔強的年輕人微微紅著眼圈，踏入火影辦公室劈頭就是這句唐突的話語。

目光淩厲而充滿執著。

扉間眉頭緊蹙，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學生一眼，轉向另外一個話題：“兩年前老夫選擇小猿為火影，你是否認為僅僅隻是因為你回答慢了一步？”

志村團藏整個人都僵住了。

“沒有選擇你，是因為你還沒有一顆真正強大的心。”

“你永遠都在戒備你的對手，而不是欣喜於對手的強大。你不相信你能永遠強過你的對手。”

團藏的手心攢在一起，鮮血緩緩溢出，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我只是繼承老師的思想，永遠為最壞的一步做打算，而且蒜山.....他也沒有。”

“但他有一顆包容的心，和願意認輸的心。”二代火影平靜回地道：“輸了就是輸了，蒜山比你強的地方，在於他輸得起，而你輸不起。”

“我沒有輸不起！”團藏沉下了臉。

扉間看得明白，團藏骨子裡過於偏激，如今他已經開始走偏了。

“那就用行動證明。你的原罪，在於你的行為配不上你的理想。”稍微側過臉來，扉間這麼告訴他，不再好像一開始那樣皺緊眉心，而是露出了篤定的、不容置疑的肅穆神情，他眼裡沒有半點動搖，十分肯定地注視著他的徒弟。

雖然常常把忍者就要自我犧牲掛在嘴邊，但是如同當年的誘敵任務一般，真的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是猶疑了。

“害怕、遲疑並不可恥。猿飛具有勇於示弱，坦然面對自己的勇氣。他知道自己的極限，什麼該拿，什麼該放。這點，你是能做到的。”

“......”志村團藏羞愧地低下頭不語。

“你看到油女志黑的下場了，對自己同伴刀劍相向的人都會死的很慘……千萬不要貪圖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我會讓水戶看著你。”千手扉間以和心火暗燒的團藏截然不同的冷酷態度，不為所動地淡然警告道。

“.......”團藏沉默著。他和猿飛蒜山、轉寢小春、水戶門炎、宇智波鏡、秋道取風，都只是下忍時代的“舊相識”。

但團藏從沒有用過“朋友”、“同伴”等字來形容這些同門。這些詞是人們間緊密的感情互動衍生出來的東西。是因為有了想去依靠對方這種可悲的想法，才會對人使用朋友這一詞。團藏沒想過去依靠別人，也不想被別人依靠。所以從不會說出“朋友”、“同伴”這種嬌慣的言詞。

緘默在屋內的空氣中蔓延。

許久，千手扉間打破了靜默，他深邃的紅眸裡映著站在門前的黑髮青年精瘦的身影，彷佛確信在對方那兒能夠得到的未必全然是失敗與絕望： “對你來說，何謂忍者？”

團藏這次毫無猶豫，傲然答道：“忍者是潛伏在黑暗之中，支撐和平的無名者。”

忍者並不單單站在陽光下，在更多的時候，他們躲藏在陰影裏，默默無聞地保護著一切。

名譽，利益，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很容易蒙蔽人們的視野，令他們忘記原本的心願，而只有祛除掉所有的矯飾，才能看見事物的本質，不管它們看上去有多麼卑微，虛弱，甚至是骯髒。

“如果你有一輩子在黑暗中負重前行的覺悟，那等到拿出了實績，自然會有相應的權力和能力來守護村子。”扉間把他的話頭接了下去，聲音不緊不慢，但是在提到“一輩子”兩個詞時，加重了語調。

志村團藏會成為萬惡之源，造成木葉未來九成以上悲劇，但是，本質上，他不討厭這個徒弟。

就像宇智波斑說的，在這個世界上，哪裡有光，哪裡就有影子。只要有贏家的概念，就一定會有輸家。想要維持和平的私慾導致戰爭，仇恨是為了保護愛而生。

再美好的童話都一定有一個壞蛋，木葉作為五大忍村之首，不可能所有角落都溫馨陽光。

而團藏一個人就把木葉所有的罪惡都肩負著，正因為他背負了所有的惡，那些好人不必弄髒自己的手，那些反派才有洗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