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虽然视男风为风雅之事,但这风雅二字却与关系中的下位者没有关系。
若两人是真心一起生活,门一关挡住了闲言碎语,留下几分清静,倒也能过日子。
只是更多圈养男宠的达官贵人们只是将他们视作个尚算稀罕的物件,攀比着谁养的更好看、更知情知趣、更多才多艺;喜欢时,捧在掌心里如珠似宝,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喜欢淡了,便拿出来接客送人,眼都不带眨一下;心情好了哄两句,心情不好抬腿就是一脚,还得啐声下“下贱”。
可就算如此,男宠的境遇也比相恋的女子要好上一点,大概是至少这样的关系能拿到明面上。
而两个女子相恋 ,莫说是权贵,就是寻常人家听说,都要讲句“浪费”。就好似这全天下未出嫁的姑娘皆是摆在货架上的商品,可以被挑走,可以被弃置,但断没有两个绑一起自己下架的道理。
徐阁老倒不至于拿自己的宝贝孙女当筹码换取什么。只是古板守旧的阁老大人,平等地看不上所有同性相恋,不管是分桃断袖,还是契若金兰。
换言之,如果徐玖说的是真的,她爱上了个穷书生,阁老最多是有些不满意,却不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偏偏徐玖看上了个姑娘。
别说外界带来的压力,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爷爷可能因此气得一命呜呼,徐玖就无法自私地只顾及自己的爱情。
她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陪着爷爷走完最后的路,再去牵手自己的恋人。
她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
唯一的麻烦是,世俗让不让她们等。
徐玖推开梳妆镜前的窗户,望向落在枝头的喜鹊,微微勾起嘴角。
摊牌亦有摊牌的好处。
她运气不错。
现在,她可以安心的继续当爷爷有些任性的小孙女,继续做一个守约的良人。
谢明峥虽未留宿在荣禧宫中,却也是枯坐到了凌晨。然后让亲卫以有要事为由,将他叫离。
甚至贴心地装作自己是被从床上叫起的样子。
在没有崩掉自己人设、又不会让徐玖难做的前提下,避免了同屋而眠的尴尬。
这几日本就忙碌,昨夜干耗在新房之中,回来后又只小憩一个时辰左右便去上朝。谢明峥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
下了朝后,他往政厅的榻上一躺,那都不叫睡过去,根本是当场昏迷。
老三见这里也没什么可伺候的,就让长喜公公去忙其他的事情,他留在屋里守着谢明峥。
老三整理着送来的奏折,将各个事项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的放好,记下可能比较麻烦的事情,提前想些对策,等谢明峥处理时,两人商议起来便能快些。
“莫说主子,连我都觉得倦了。”老三直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嫌弃地拍了拍手里那叠奏折,冷笑着摇摇头,“这些个文臣,不去想民生之艰,却为了皇上御驾亲征出城时应该佩什么剑吵起来,也不知养来有什么用。”
“还能有什么用,养来充皇家的门面。他们倒是乖觉,前面听说我要迎娶徐小姐,后脚就开始对亲征之事指手画脚。”谢明峥不知何时醒了,许是还有些迷糊,说起话都跟着直了许多,“早晚把这些光吃饭不做事的王八羔子都换了。”
“主子,注意用词。”老三上前道,“可是我吵到你了?”
谢明峥揉着额侧:“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睡得不太踏实。”
老三道:“政厅里的木榻太硬了,主子要不去我屋里睡吧。”
“真是被惯坏了,人都娇气了起来。”谢明峥叹气道,“以住荒山野岭都能席地和衣而眠。”
谢明峥站起身,正要从政厅出去,小五就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险些撞到了他。
老三伸手扶住,训斥道:“长这么大了,就是不知道稳重两个字怎么写!着急忙慌得做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主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小五显然有点吓着了。
“还好。”谢明峥忍着突突跳着疼的脑袋,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主子,你还是去看看顾棠吧。”小五道,“他快不行了!”
谢明峥脸色瞬间就变了,心突兀地空了下:“什么叫不行了?我不是让你和小福禄看着他吗?”
“是盯着呢。没寻短见,也没闹着要死要活,就是这么些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小五急道,“昨天还轰人,今天看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五话还没说完,谢明峥人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发什么呆,快跟上!”老三拍了下小五的后脑勺,催促道。
三人一路小跑进了暖阁。
福禄公公守在床前,见谢明峥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免了。”谢明峥坐到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顾棠的脸上看不到丁点血色,呼吸浅得好似随时都会断掉。原来圆润的双颊的都瘦出了棱角,他微微蹙着眉,就连睡着时看上去都委曲巴巴的。
“还不去宣太医。”谢明峥语气有些重,“这难道还要我教你们不成?”
小五闻言正要跑去请人,被福禄公公一把拽住。
“陛下,奴婢虽不是大夫,却也知道殿下这是心思郁结所引起的病症。贵妃娘娘刚入宫,皇后这里就得了心病,传出去恐怕要生事端。”福禄公公提醒道,“陛下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太医院。”
这也是他让小五直接去找谢明峥的原因。
谢明峥握住顾棠冷得像冰块的手,微微闭上眼睛:“小五,把小七叫过来。”
小七搭完脉,直接从自己身上的药瓶里取出一粒药丸,塞到顾棠的嘴里,强行用水喂了下去。
小五认得那药,是小七拿来吊命的补药,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他病得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