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峥离开后,顾棠就“朋友之间该不该有秘密”以及“利用的本质会因对方的初衷而改变吗”这两个问题,进行了漫长而深入的思考。
以至于吃点心时都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
春儿紧张地问道:“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棠咬了一口桂花糕,严肃道:“没有,我只是在非常严肃地思索两个哲学问题。”
“哲学问题?”春儿一脸茫然,“是什么问题?”
“就是你很难想出正确答案的问题。”顾棠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今天没什么味口,剩下的点心先搁着吧。”
春儿看了一眼点心盒里最后一块糕点:“……”
“如果想不出正确答案,或许问题本身就没有正确答案。”春儿将盒子盖起来,随口说道,“我小时候捡到过一只小兔子。那几年家里的收成很好,一个月也能吃上几次肉,爹娘就同意我养了它。”
“后来,有一年闹饥荒,他们把饿得快皮包骨的兔子杀了。”
“肉汤很香,但我一口都没有喝。在我看来,锅里炖的是我朋友的骨肉。”
“小时候我恨死他们了。”
“后来长大了,又饿了几次肚子,忽然就明白了。”
“我现在想起小兔子依旧很难过,但却不再觉得爹娘可恨。”春儿低着头,“那时我能硬气的不喝肉汤,是因为他们将家里剩下的所有米,都给我吃了。”
顾棠愣愣的望着眼前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过惯了吃饱穿暖的生活,无法想像那样的苦难,却仍忍不住希望,自己要是能够改变这些就好了。
“所以,我想,也许一些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它只和自己的感受有关。”春儿看向顾棠,“你可以接受,那就不是问题;如果不能接受,它就是错误的。”
顾棠微微睁大了眼睛,猛得抬手拍了拍春儿的肩膀:“春儿,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有智慧的小姑娘!”
春儿吓了一跳。
不过,见顾棠有精神了,她也觉得高兴,便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谢明峥处理完事情,自己在政厅又呆坐了好一会,才有些忐忑的回到暖阁。
早上他走得急,除了政厅的确有事之外,也是为了给顾棠留些考虑的时间。
谢明峥会那么痛快的承认自己在利用顾棠,并非一时兴起。
在察觉自己并不愿意顾棠离开,他便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想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也很清楚,这个计划最关键的部分还需要利用顾棠。
所以,从一开始,他设想的问题就不对。
他该烦恼的是,顾棠知道一切后,还愿不愿意选择他。
也许现在他仍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诉顾棠,但可以讲的部分不妨试着坦白。
否则,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心里装了这个人。
谢明峥暗暗吸了口气,推开了暖阁的门。
顾棠坐在餐桌前,桌上摆好了饭菜。
“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吃了。”他微笑着说道。
“抱歉。”谢明峥心情松了松,坐到了顾棠的对面。
顾棠问道:“事情很多?”
谢明峥正要点头,在抬起的瞬间停了下来。
看上去像是低下头在看今晚吃什么。
“不,”谢明峥道,“我有些紧张,所以独处了一会,平复下心情。”
顾棠顿时愣住了,不确定道:“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也许吧。”谢明峥看了眼屋内,“小福禄还没回来?”
“来过了。不过,我让他先回去了。”顾棠道,“因为我想单独和你谈点事情。”
谢明峥闻言,将手里的筷子放了下来。
顾棠咧嘴笑了下:“我并不在意吃饭的时候聊天,可能你们会觉得这是件不够礼仪的事。”
谢明峥重新拿起筷子:“其实我也不在意。”
顾棠夹了块鱼肚上的肉:“虽然我想了很久,但要说的不多,不会太妨碍我们吃晚饭。”
谢明峥微微低头,安静地用筷子剔着鱼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