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这般就算是礼成了。”高堂上的老夫人抚掌大笑,“老妇我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不嘛?看这新娘子的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大嘴怪物一抛手绢,嘴角和耳根粘在了一块。
长着数不清眼睛的怪人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周身的眼睛更红了些,渗出泪光。
“随我进去吧。”池缘牵着谢睢的手,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嗯?”
“好,有劳了。”
“你我一体,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大长老,我怎么觉得这个新郎官长得有点不对劲?他和那个魔主也太像了吧?除了周身的气质不同,您瞧瞧那张脸完全是一个魔啊”合欢宗的女长老问道。
“或许只是巧合?哎呀别管了,人家都入梦了你还能把人硬拽出来不成?”
谢睢被新郎带进了婚房。
“我眼睛不便,很多事还请娘子多出力。”池缘端坐在榻上,用手指试探着描摹沉夏的眉眼,忽地笑了“娘子生得真好看。”
“你看不见,又怎知我生得如何?”
“看不见皮相,却可摸得出骨相。娘子的骨相极佳,适合……”
“适合怎样?”
谢睢最讨厌被人话说一半,勾得人心痒难耐。他心想你是想说适合做摆件挂在墙上吗?
“没怎么。”他岔开话题,呼吸喷洒在谢睢的颈侧,“娘子不困吗?”
“不困不困,”谢睢连连摆手,微微后仰,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池缘责备道,“你今日奔波,该早些睡才好,听话。”
谢睢的脸色难看得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种选拔不应该是打打杀杀吗?怎么还有洞房花烛?不愧是虐文能想出来的事,主打一个虐心虐身虐感情至上。
池缘看不见,但却异常敏锐,苦笑一声,“我知晓你是被迫嫁过来的,不会与你过分亲近的。你早些歇息吧。”他说着,磕磕绊绊地去搬床上的被褥。
谢睢终于知道原主的XP了,原主是善良敦厚的人,喜欢的人也是池缘伪装出来的那种温柔体贴的好人,他认为他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也认为他们会有相似的理想。所以这个梦境就是要原主再次沦陷于来自爱人的温柔刀子漩涡里。
可殊不知来的不是原主,而是谢睢,一个比梦境里所有人都更能装的任务者。
谢睢:“你要打地铺?地上凉,不如和我一起睡吧?”
男子摇摇头,面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他似乎从未因自己是个盲人而焦躁不安,这个人做起事来总是那般从容不迫。
“听我的。”谢睢夺过他手里的被子,硬气地将人抱上了床榻,“你睡里边,免得掉下去。”
“好。”池缘竟真的乖乖地卧着不动了。
谢睢没想到他会这般听自己的话,两人离得极近,他能嗅到枕边人身上清幽的药香。
“你似乎身体不太好?”这样说话显然是有些冒昧的,谢睢赶紧补上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
“娘子不便解释,我懂的。”他毫不介怀,“我自打出生起便体弱,大夫说这是娘胎里带的,治不好,会早夭。”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池缘将谢睢的被子向上提了提,“我早就接受事实了,不过比旁人少了些寿数罢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谢睢用手在他的眼前轻轻晃了晃,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后背一阵凉意。
“谢姑娘不必试了,我真的看不见。”
“抱歉。”
池缘唇角勾了勾,“你好像总是喜欢说抱歉。”
谢睢不作声了,他原本想直接杀了池缘的,他对这人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好感。可规则不是破开梦境而是在这里活过七天。如果他杀了池缘这个梦境核心的话恐怕整个梦境也会破碎,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与他虚以为蛇徐徐图之。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从你小时候到现在的日子。”
池缘一愣,“你想听什么?”
谢睢几乎要脱口而出“你的父母”,那对老夫妻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但为了让人卸下防备,他改口道,“随便什么都好。”
“我出生的时候,眼睛还是好的。那时候,我还有个姐姐。”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多少钱,但父母很疼爱姐姐。他们会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衣服,各种好吃的,那些都是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我常常会羡慕阿姐。”
谢睢轻轻嗯了一声,“看来你父母对你姐姐真的很好。”
池缘一笑,“是啊。不过他们从不让姐姐上学堂,说是女子单纯烂漫些才好,这样未来的丈夫才能喜欢。他们也不愿意让我见姐姐,说是怕我把病气过给姐姐。于是,姐弟五年,我只见过姐姐一次,还是偷偷的一次。”
“那次我下了学堂,便悄悄溜进了阿姐的房间。她的房间很干净,很漂亮,姐姐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奇地望着我。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我姐姐极美,肤若凝脂,冰肌玉骨。她只穿着一件肚兜,将案几上的茶点递给我。很奇怪,她似乎是不会说话,只是指了指嘴巴,然后轻轻地笑了。”
“我嘴馋,拿了一口糕点藏进袖子,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阿姐的脸颊,然后便匆匆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
池缘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来自远方缥缈的歌声。
谢睢疑惑,“那后来你姐姐呢?她嫁人了吗?”
“没有。她离开了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刚刚我们拜堂的正厅上挂着的那只小鼓,是阿姐留下的遗物。爹娘将它悬于正殿,就是为了祭奠阿姐。”
谢睢蹙了蹙眉,他大概能猜到故事的情节了。美人鼓,用美人的皮做鼓,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直到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也会在某些地方发生。
“乖,睡吧,睡吧。”池缘轻轻拍了拍他,谢睢意识混沌一片,为了不崩人设他强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身体弱,把被子盖严。”
池缘瞳孔放大,捏着符纸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最终将那张血红色的符被贴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