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琴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谁这么有雅兴。
脸上些许有点痒,百百伸手抚开落在脸颊上的花瓣。
她睁开眼。
有人在梨花树下弹琴。
原来那琴声不是错觉。
百百撑着坐起来,抖落飘满全身的花瓣。
她四下打量一番,梨树还是原来的梨树,只是树下的人变了。
温守执他们不知所踪,反而有位素衣女子正在抚琴。
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案上、袖口上,她却无所觉,兀自沉醉在弦音里。
对方没有妖气,似乎是个普通人。
百百试图与她搭话:“姑娘?”
女子没有反应。
百百踩着花瓣去往她身边,跪坐在案前,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女子依旧没有反应。
对方好像看不见她。
看来她又进到幻境里了,百百支着脑袋,无奈叹气。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柳珂修为低到她连剑都握不住。
前世作为典型龙傲天的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不过现下还是得先找到阵眼,保全柳珂这条小命。
百百在庭院里四处观望,最终将目光锁定梨花树。
梨花开得依旧旺盛,却没了之前那种诡异,花圃中也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在争芳斗艳。
左右都没瞧见阵眼,她打算去前院看看。
就在百百起身准备离开时,有个粉衣女子穿过月拱门,抱着件袄子跑来,嘴里还边嚷嚷:“夫人,小心着凉!”
琴声终于被打断。
袄子被披上,百百停下脚步。
“夫人,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身子。”粉衣女子道。
“不碍事,你莫担心。”素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要比那四月天还柔。
“夫人,你又何必与自己怄气,老夫人素来就是那个脾气,但老爷是向着您的呀。”
听称呼,这粉衣女子应该是素衣女子的贴身丫鬟之类的。
“翠儿,你不懂。”
原来粉衣女子叫翠儿。
翠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我如何不懂,老夫人既同意你与老爷的婚事了,又何必还来管你们何时能生孩子?”
这话说得大胆。
百百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
不知是不是人本能爱凑热闹,此时的她反而不急了,她又重新坐回案边,继续听主仆二人聊家长里短。
百百听了一会儿,终于把事情弄明白。
原来这还是老者故事的补充。
素衣女子便是里面的女主角。
话说这男方母亲好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没过几年,又因为妻子肚子没得个半点动静,上门来闹了。
左边是生他养他的娘,右边是朝夕相处的妻子,既要管顾外面的生意,又要处理家务事。
丈夫难免会露出疲惫的神色,恰好就被送茶的妻子瞧见了,妻子心里过意不去,就跑来后院独自抚琴。
“他本就为我们的婚事操碎了心,我只是不想他为难。”素衣女子道。
她神色哀戚,我见犹怜。
翠儿见此也软了神色,生怕惊到女子,柔声说:“夫人你就是心太软,这些你又何必去在意。”
女子听罢也只是笑笑。
她又将目光放回琴弦上,翠儿也没再好意思打扰她。
柔荑刚触上丝弦,梨花树后却突然有声响传出。
翠儿被吓了一跳,她本能地瑟缩一下,后反应过来,又抬起手臂挡在女子身前。
她俩紧张地盯着梨花树,片刻后,又有响动从树后草丛传来。
翠儿捂住胸口做深呼吸,缓和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往树后走去。
素衣女子裹好袄子,也跟了上来。
翠儿拦住她,道:“夫人等等,万一是蛇呢。”
女子停下脚步,犹疑了一瞬,结果就在这一瞬里,翠儿已经边叫着“我去喊老爷来”,边一溜烟地跑走了。
“等等,这点小事不必麻烦……”独留女子尾音在风中无限拉长。
她幽幽叹口气,抓紧袄子边缘,鼓足勇气往梨树下走。
是百百看了都会惊叹的程度。
百百随着女子一起走,绕过女子遮挡的身影,她看见了梨树后的一团毛茸茸。
是只狐狸。
还是只腿脚受伤的狐狸。
百百本能地觉得不对。
那狐狸身上有妖气,是只狐妖。
但女子不知道,她不仅不知道,还善心爆发,直接将狐狸兜起来,抱在身前。
血水沾湿了她的袄子。
“还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谁把你伤成这样。”她轻轻抚摸着狐狸的头,柔软的毛发在她指尖穿梭,狐狸半眯着眼看向她。
百百觉得妖宅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女子边抚摸着它边往里屋走,看样子是想带它去包扎。
百百想跟上,但一股强大的力阻拦着她,使她被迫困顿在梨树周边的一方地盘里。
还真是可笑。
她前世何曾受过这种气。
百百调动周身灵力,以手作刃,挥着向梨树砍去。
风携着万千气势而去,却堪堪只能削下几朵梨花。
柳珂灵力实在太差。
“别人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妖怪原来都是这种德性吗?”百百恼怒道。
没有人理她。
周遭只余风过树梢声。
她独自一人在原地无能狂怒。
百百要气炸了。
耳边却突然有风声呼啸而过,落了满地的花瓣猛地尽数向上扬起,花舞纷飞,迷乱人视线。
无数的花瓣在她眼前翻滚,她像是被卷入龙卷风中,百百忍不住抬手挡在脸前。
锋利的花瓣划开手臂,留下细小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痒意。
就像在宣泄情绪一般,满地的白色花瓣飞舞了一会儿,又渐渐沉寂下来。
眼前的场景有些微变化。
花圃中已经没有花,蔫黄微卷的叶子颤颤巍巍地挂在草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