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这样不管用,求医无果,也渐渐耗尽了自己的耐心,于是他恼羞成怒,竟开始日日流连温柔乡,夜夜不归宿。
狐狸取够了精气,也开始恢复神智,它见此,便化形成了卫忠闲的模样,待在阮娘身边,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即便阮娘没反应,也始终不厌其烦地逗她。
但它哪能想到,恰恰是它导致了阮娘的痴呆。
老爷不归家,夫人又是痴傻的,下人们渐渐松懈,来后院的次数也愈加减少,狐狸便趁家仆不在的时间段出来活动。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凑巧被过路的邻居看了去,在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
卫忠闲起了疑心,专门在小院梨树后蹲点,也刚好就撞见了化形的狐狸。
以卫忠闲神经质的思维,怎么可能忍,他当即跳出来,怒斥狐狸是邪祟,又一股脑地将阮娘的事全算在狐狸头上。
虽事实不假,讲出来却被卫忠闲添油加醋地大骂一顿,狐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嚷嚷着要去找法子救阮娘。
“可我等不到它了。”残魂情绪很稳定,“卫郎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但我活不长了。”
狐狸找到了办法,回来时,却恰好是阮娘的葬礼。
“它将我的残魂与梨树相系,又杀了家仆,用他们的骨血来养树。”
但卫忠闲没死,他跑得够快,只是自此再也不敢回府邸。
故事听罢,无人出声。
俞囚向来安静,温守执还在思索,话多的谢弋不知为何也不说了。
百百只能硬着头皮问:“但人的骨血终究养不起那树,所以那只狐狸才会设阵法,吸引周边邪祟?”
“是,这地方妖怪能进,却出不了,人能出,却进不来。”
话落,谢弋看了百百一眼,温守执也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百百强装镇定。
“你知道阵眼在哪吗?”
“阵眼?”残魂显得很迷茫。
“就是,这妖怪最宝贵哪几处?”
“我不知阵眼为何物,但若是说它最宝贵何处,应该是我,和那颗树。”
残魂指向远处被毁的梨树。
不是梨树,便只能是残魂了。
百百斟酌着怎样开口,这时温守执却补充道:“这恐怕是个阴阳阵眼。”
阴阳阵眼,顾名思义,同阴阳阵很相似,两者互不交融,一旦相融,便可毁坏阵法。
若只是毁坏阴眼、阳眼中的任何一个,阵法不会被影响,但若是两者相碰,不用其他因素影响,阵法自然破灭。
假如梨树是阳眼,恐怕残魂就是阴眼。
但残魂就是靠树来维系的,若阵毁,难保残魂会不灭。
百百表情为难,残魂见此,心下明了,问道:
“我是阵眼吗?”
无人应声。
“破坏阵眼,便能出去,对吗?”
依旧无人应声。
“我知道了。”她委下身子,拜托众人,“那烦请各位,让我魂归故里吧。”
百百忙扶起她。
谢弋终于开口:“可若是破坏阵法,你便会消亡于世间。”
“我求之不得。”她直起身,如同风中摇曳的残枝,“除了翠儿,我已无留恋。”
她眼神放空,像在追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活了,我没法向翠儿赎罪了,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
她情绪再次激动,残魂又变得忽明忽灭。温守执见此,立马上前为她渡灵力,百百也转头向谢弋比了个“嘘”的手势。
谢弋忙捂住嘴,点头表示知晓。
残魂拽住温守执的袖子,就像紧握住救命稻草,神色悲伤:“求求你们,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声音哀泣,听者为之动容。
温守执只能应下,顺便让她理清情绪。
待她情绪稳定后,几人转移阵地,来到梨树下。
“看来这梨树也没有真毁,恐怕我们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已进入阵中。”百百以手作檐挡住太阳,眯眼往上望,“这些应该都是假的。”
旁边的谢弋夸张道:“啊?不会连你也是假的吧。”
说者也许无心,但听者一定有意。
百百回望他,半开玩笑:“对,我不是柳珂,我是妖怪变的。”
说罢,她还张牙舞爪地去吓谢弋。
不动声色地道出真相,系统都得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不过还好,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翻篇。
温守执绕树一周,最后定下结论:“得画阵。”
“什么阵?”谢弋随口问一句。
“引魂阵,小师妹是阵修,应当知晓这个。”
“我忘了。”百百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开玩笑,她学都没学过,会画就撞鬼了。
“无妨,我还记得。”
温守执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随处折了根枯枝,就在地上比划。
不得不说,柳珂的小师兄还挺全能的。
这倒提醒百百了,她想着,回了玄剑得学点阵法,以免被人看出破绽,然后当作妖怪给嘎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边她还在想方设法保住柳珂小命,那边温守执已经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阵法问题。
他向残魂道:“若夫人决意好,便可进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人本想让残魂再多考虑,不料后者却不带丝毫犹豫地直接跨进去。
就没见过赴死这么决绝的。
她跨进去的那一刻,阵法周边开始发热,残魂也从具象变得透明。她有些痛苦,捂住心口,想靠在梨树树干上休息。
就在两者刚接触上时,梨树瞬间起死回生,绽放出层层梨花,白如净雪,花瓣飘扬纷飞,落了残魂满头。
这是梨树的回光返照。
也是最后一场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