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傻，他早知道的。

他的心结不在柳百百，而在余韵。

或许说，是在他自己身上。

自我厌弃下，埋着深深的自责。

无法得到确信的答案，也不敢正视余韵的死亡，所以把一切归咎于死去的柳百百。

他多卑劣啊，将过错全推到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自己反而逃避了整整三百年。

“蠢货。”柳百百看向他，讥笑道，“还不清楚吗？你现在就该去找是谁杀死了余韵，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当个懦夫。”

如同一瓢冷水从头灌下，他突然清醒。

他看向柳百百，与她对上眼。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她。

是啊，怎么会这么傻，傻到以为扎着个幼稚的发髻、换了张脸后，她就不是柳百百了？

她是长孤仙君，是三顶峰第二人，是仅十年就达到元婴大圆满的天之骄子，是玄为尊者最得意的弟子。

她是柳百百。

没人比她更有天赋。

在她面前，谁都是废物。

她有能力对任何人嗤之以鼻。

她的死亡对谁来说都是惋惜的，所以即便是第一宗门无极仙府，也只敢把她推上天梯，让“天”来决定她的生死。

柳百百认定的事，便是天神下凡，也不会有所改变。

她的道心坚定，与她的天赋一样。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服。

方淮天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剑，向着柳百百低语：“我会去寻找答案的，如果是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是吗？”百百也看向他，眼中尽是挑衅，“拭目以待。”

【方淮天好感+179】

【攻略人物方淮天好感已清零。】

百百内心毫无波澜。

自此，纠结解开，彼此就是陌生人。

等到真正有交集时，便是你死我活。

楼下的说书先生依旧讲得起劲，没人在意这片角落。

也没人注意她。

“秦珂！”

一人除外。

百百回头，便见孟栖向她跑来。

“你居然还活着！”她一副白日撞鬼的表情。

瞧瞧，这是什么话。

孟栖在她旁边坐下，抓着店小二不知何时送上来的吃食就往嘴里塞，半点没有个大小姐的架子。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她含糊着说话，“当时可真是凶险，你都快摔得四分五裂了。”

“哈哈是吗。”百百前一秒还在尴尬不知如何答话，下一瞬又突然意识到，“那你怎么回来的？”

“噢，季姐姐送我回来的。”孟栖停顿一下，怕百百不知道，又继续补充，“就是阳湖季家的嫡小姐。”

是季切。

百百继续问道：“那后来呢？知道是谁绑的那群小孩吗？”

孟栖：“还能是谁？就是那些魔修。”

不出所料，那群魔修还是非常自然地背了锅。

“对了，你师兄好像在寻你。”

百百问：“哪个师兄？”

“就是那个……”孟栖认真思索一番，“黑色衣裳的。”

是温守执，她的小师兄。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她们下了楼，往大门走去，行至一半，孟栖又突然叫住她：“好像还有个人在找你。”

百百：“谁？”

“你上次应该见过，就是穿红色衣裳的那个。”

是穆寻。

……完蛋，居然是穆寻。

“那她现在人在哪？”

“在门口。”

孟栖一脸真挚。

百百：……

门口街道上，有道很显眼的红色，她似乎还没注意到这边。百百拉上孟栖的手，试图随着人流走，企图蒙混过关。

百百并不想在此时撞上穆寻。

也不想被质问。

所以她低着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幸运的是，直到她走出茶馆、到达街对面后，穆寻都没有发现她们。

但不幸的是，在两人仅有百米不到的距离时，穆寻腰间的流光开始有所反应。

穆寻停下脚步，站在茶馆门口。

她与百百仅一街之隔。

穆寻压下铮鸣的剑，看向茶馆的牌匾。

百百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但她一袭红衣，束起马尾，身影逐渐与三百年前的自己重叠。

……

百百从来就不知道她这个小师妹是什么心思。

或许应该说，她从来就不在乎身边人的感受。修道让她沉浸其中，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人。

譬如俞囚，又譬如穆寻。

但她清楚一点。

她这个小师妹，慕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