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少年时猪油蒙了心跟江鎏谈了恋爱,林浅溪受到江鎏的影响,对科技同样也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
尤其是仿生人技术。
她至今都不能理解,军部的大人物们究竟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同意大规模引入仿生人技术,建设仿生人部队。
不过现在跟祁安一起行动,她竟然微妙得有点理解那些人了。
太方便了。
伪造身份,伪造居住证明,侵入系统直接锁定飞舰座位,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直接跟祁安上了一艘看上去已经满客实际上一个人也没有的飞舰。
天啊,她第一次体会包场的快乐。
“浅溪,你不坐下吗?”祁安困惑得看着林浅溪从舱头转到舱尾,东摸摸西摸摸,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坐飞舰一样。
“祁安!你还有这本事呢!天啊,这艘飞舰上只有我们俩!我们包舰了!我以前想都没想过啊!”林浅溪兴奋得绕着密封的舰舱乱晃。
祁安眨眨眼。
“我们现在应该不方便见人吧?这样不行吗?”
“行!太行了!”林浅溪总算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坐在了祁安旁边。
“你放心,虽然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用,但是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们到了会有可靠的人来接我们。”
可靠的人。
祁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话。
从6区到1区很快,不到一个系统时,这艘飞舰已经稳稳降落了。
仿生人乘务员挂着标准到瘆人的微笑站在客舱门口,祁安看着她们,突然隐隐感到一阵悲伤。
她们不需要思考,也不会感到为难,大概就算下一秒天塌下来,她们也不会感到畏惧或不舍。
她以前多羡慕她们。
可现在她才明白,教授家里一个普通的仿生人都没有。
夏星眠不需要一个只会听命行事的工具,所以她成了独一无二的祁安。
所以她痛苦,迷茫,无措,甚至无家可归。
但夏星眠会喜欢一个仿生人吗?
她终于走上了旷野,可夏星眠却站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想要追上夏星眠,就势必也要踏上险象环生的路。
祁安自认为自己不怕荆棘。
她只怕走到了荆棘尽头,夏星眠仍不回头。
“夏祈!这边!”
“啊,来了。”
——
1区,清显城郊,清显疗养院顶层。
段映文看着自己病房门口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已经是一把老骨头,年轻时做研究又日日夜夜得熬,现在的身体已是江河日下,倒也难为议会的人成日派那么多荷枪实弹的仿生人看着她。
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用药让她保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却又花高昂的代价吊着她的命。段映文实在不知道,她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价值值得议会这样费心。
不过这样也好。
这些年来,她被对夏星眠的愧疚折磨得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她竟觉得安心。
好像这样也算偿还了什么一样。
她疲惫得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即使现在被囚禁在这里,她也知道中枢议会大规模通缉夏星眠的消息。
她老了,大概人一老,就爱怀念故人,回想旧事。
她最近总想到夏星眠少年时的事,那个时候的夏星眠还不像现在这样,死水一般平静。小时候的她,虽然已经很沉稳,但还是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与锋芒。她同意收她做学生的时候,她夸奖她课题进展的时候,她第一次带她出席大型活动的时候……虽然装作成熟稳重,夏星眠的眼睛里却总是带着些得意骄傲。
她曾经也是真心把夏星眠当作自己的孩子的。
夏星眠或许从没变过,她曾经也真心实意敬仰自己。
“段教授,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都想提醒您,您和魔鬼做了交易。不管结果如何,他不会放过您。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我想您应该离开这里。”
“段教授,过去的事我无意多言,在下诚心希望您保重身体。”
她的清白映衬着自己的肮脏。
段映文知道,夏星眠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她不再叫自己老师,这是她单方面昭告她们之间的师生情分尽了。
这样也好。
至少这样,她这些年的愧疚,还有处安放。
刚才有一个医师进来盯着她服了药,大概是安眠药一类的药剂,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又会睡着了。
挂钟滴答滴答响着,兴许她的生命也会随着这些滴答声一并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