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别提了,你从哪儿看出来顺利的?”江鎏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斜倚在一幢不起眼的建筑边,冲着文言翻了个白眼。
文言站在她对面,仍是一脸温和的笑:“真这么不顺,你还有空到这儿来看孩子们?”
“可不是我想来的,我最讨厌小孩儿了,”提起孩子,江鎏脸上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还不是陈晨那家伙,说她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让我过来看看你这儿怎么样,不然我才不来。”
“哦,这样啊,”文言瞥了眼江鎏手里拎着的一大袋糖果,非常配合地笑笑,“不过你得再等会儿,孩子们还没下课呢。”
江鎏颇有些浮夸地摇摇头:“唉,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我一回来就变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找到人给她们上课了,要我说,这些小屁孩儿懂什么,找个人教教她们能跑能跳能打架算了。”
说完,她又背过手敲了敲身后靠着的墙:“上次咱不是花了一大笔钱重修这楼吗,怎么还是这么破。那些小孩儿别再在这儿待出什么病来,要不再等等吧,改天我想办法把这儿再翻修翻修。”
跟江鎏共事这么久,文言早习惯了她一贯的心口不一。她自动忽略了江鎏的前半段话,无奈万分地轻声细语:“本来就是危楼,再怎么翻修也没什么法子,现在加固了些,没那么容易倒已经很不错了。知道你背后有人出资,但钱还得花在刀刃上。孩子们……现在物资这么紧俏,孩子们都要长身体,别说她们正在贪嘴的年纪,即便是只发些营养剂,唉……”
棒棒糖在江鎏嘴里转了一圈,她把手里拎的糖果塞进文言怀里,皱着眉说道:“我就说小孩儿最麻烦,饭都要吃不饱了还贪嘴呢。这些你都不用担心,资金不够了我们想办法。你这儿一切按需要来就好,一帮小崽子都养不起,我们也别说什么自治了,回家洗洗睡算了。”
“欸,你要走了吗?她们马上就……”
“文老师!”
“糖果!糖果!”
文言话还没说完,已经有眼尖的孩子从门口看到了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下课的时间,反正孩子们已经一窝蜂从教室里窜了出来。
江鎏向来讨厌小孩儿,现在一大帮孩子围在文言身边抢糖吃,好像有八百只麻雀叽叽喳喳,她只觉得自己要被吵死了。
后退了几步,她探头向门里看,想认识一下究竟是哪个冤大头愿意来干这种严重影响身心健康的工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屋里歪七扭八摆着些桌椅,前头一张高些的大桌子和用几块钢板临时焊出来的稍高些的“讲台”。
站在门外看着台上慢悠悠收拾着纸张的人,江鎏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
或者比被雷劈了更离谱。
“文,文言,”她转身回去,伸手拉住了被团团围住的文言,打着磕巴指着门,“你认真的?夏星眠?”
文言这会儿可没工夫理江鎏,她万分敷衍地挥挥手,仍对着孩子们言笑晏晏,连眼神都没分她一个。
啊?
江鎏心在尖叫,就她个人浅薄的见解,夏星眠对小孩的讨厌比她只多不少,她会愿意到这儿来当老师?该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夺舍了吧?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清楚现代科技甚至能开发宇宙、更改人类寿命的新元人,她第一次开始怀疑星系里是不是真有什么鬼上身之类的封建迷信。
箭步冲进房间里,她猛地伸手按住夏星眠的肩膀:“呔!你这妖怪,快把夏星眠还来!”
“啊?江鎏?”夏星眠迷茫地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满脸严肃的江鎏,“你在干什么?二师兄,快收了神通吧。”
“等等,凭什么我是二师兄?”
“那凭什么我是妖怪?”夏星眠十分好笑地抬眼看她。
“当然是因为你现在看上去也太不正常了吧!”江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夏星眠点点桌面上写着些简单加减法的演草纸,“很明显啊,传道授业解惑。”
江鎏差点把眼睛瞪出来:“我的天呐,竟然真是……你怎么会想到来当老师?”
把桌上最后一张纸收好,夏星眠慢条斯理地磕磕桌面将它们对齐后又卷成了个纸筒,一面敲敲江鎏小臂一面打趣道:“你恐怕是不知道在这里当老师待遇有多好,包吃包住还发工资,甚至不用持证上岗,作为一份临时工,我还是很满意的。”
说完,她走下台准备和江鎏一起出去,这时,她的通讯器上定好的下课铃才姗姗来迟。
“不是吧,原来现在才下课?”江鎏听着那熟悉的铃声捂住脸。
夏星眠点头:“是啊。”
“那你刚才就那么让她们跑了?”
她更是一脸理直气壮:“是啊。”
“别吧,”江鎏很是无奈,“我说,你确定你是在传道授业解惑而不是教她们翻墙上树摸鱼打架?”
“有什么区别吗?”夏星眠摊摊手,淡然笑着,“她们要是能有我当年的风范,我会很高兴的。而且说不定摸鱼打架对她们来说更有用些,可惜,体育课不是我来负责。”
江鎏撇撇嘴,顺手把教室里摆歪的桌子正过来:“别这么说,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在这里建跟中央大,不,比中央大更好的学校。到时候,她们在这里一样能看到群星的星轨。”
群星的星轨啊。
可早晚是什么时候呢?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等她们长大些,发现原来世事不过一场盛大的骗局,走投无路之时,所谓星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么想着,她扬扬手里的纸筒,笑道:“好啊,到时候记得返聘我。”
两相交谈间,她们走到了门口。
孩子们都分到了糖果,开开心心四散而去,文言笑吟吟靠在门边,对夏星眠挥挥手。
“夏老师,今天辛苦您了。”
“别这么说,”夏星眠和气地摇摇头,“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倒没什么辛不辛苦。只是,我之后离开了,您还得再找其他人来才行。”
“放心吧星眠,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在筹备了,如果暂时找不到人,我先顶上也没问题,”文言说着,转头看向江鎏,“你刚才好像找我有事?”
江鎏无奈摇头:“不,现在没事了。只是很好奇,你究竟给她许诺住什么级别的宿舍。”
文言笑道:“嗯,一个有完整窗子的宿舍?”
“好嘛,这可真是,”江鎏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得,上面那些老东西要是知道其实你一个这样的宿舍就满足了,估计得气到以头抢地。”
夏星眠理所当然地耸耸肩:“其实我并不满足,毕竟那儿的隔音还是很差。只是我在这儿开个天价,你们也得付得起才行啊。”
“你还挺会定价,不过也是,随遇而安也算一种智慧,”江鎏说着,拍拍脑袋,“糟了,我把正事给忘了。文言,你这里要有什么情况记得要找我们,我先把你们的夏老师带走了哈。”
文言一直以来都是单纯帮江鎏她们照顾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因此,听江鎏这么说了,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跟她们道了别。
夏星眠也习惯江鎏有时的想一出是一出,她跟在江鎏后面,毫不意外地问:“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
大事称不上,但也不算小。
站在执法局门前,夏星眠想着刚才江鎏的话,无奈叹了口气。
这里还是之前的样子,说得好听点是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说难听点就是实在破得令人发笑。
好在自从安果被晋升成了代理局长,这里至少沾了些活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