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年纪小没那么早死。”
“大人还说年纪小没那么容易死,嘿嘿。”
两人笑得一脸灿烂,全当白林的话是夸奖他们的,都乐呵呵的。
越溪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白林对他们说了些奇怪的话,但随后突然理解这荒谬的话里,也有他的真情实意。
可能,他确实不愿意时常面对生死,至少这群年幼的小妖在院中晃荡,总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越溪直起身子,微微叹息一声,笑笑同小妖们打了招呼便去找白林。
路上她心事重重,或许白林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总是事事无所谓的样子。
去小屋的路,需要绕过院子,又下了一段窄小的台阶,随后穿过一片茂盛的花丛,才看见紧靠山壁的一间小屋。
走近后,发现有块小竹牌挂在门口,上头规矩清晰刻着“酒斋”二字。
难道是藏酒的地方?
越溪边想着边准备敲门,但看见门虚掩着后,她手上一顿,略微想了想,随后轻轻推门而入。
进门便看见一架直直到顶的屏风,遮住了屋内的景象,上头绣着山清水秀的图画,看着像是暮晓山,却又不太像。
她绕过屏风缓步朝里走去,如她所想,这屋中漫着淡淡的酒香——却没想象中那般堆满酒坛子,而是堆了许多画轴画纸,还有一张硕大的书案,上头文房四宝齐全。
但吸引越溪注意的却是书案另一边杂乱的木头木屑,雕刻的工具,还有一些琉璃碎片。
越溪想走近瞧清楚,却在经过屏风背面是赫然停住脚步。
她猛然转过头去——竟是与屏风等大的檀木柜架,但没有设置柜门。
柜架每个格位相等,上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琉璃酒壶,除了最下方的两排,其他全都摆满了。
越溪粗略看去,每个酒壶形状、颜色都不相同,他突然想起白林现在随身携带的,好似从第一次见他时,就是月牙形状的琉璃酒壶。
她好奇走近,马上被最末尾一个特殊的酒壶吸引。
那酒壶是七彩琉璃,但通体布满裂痕,像是打碎后重新被粘合起来,有些地方还有缺块,与其他酒壶不同,它周围有一层光芒围绕保护着。
越溪被这破碎的七彩琉璃吸引,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
“别碰它!”
白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下一瞬被来到她身边拨开她的手,神情紧张。
“不能动它,它还没完全恢复。”
“恢复是什么意思,这酒壶是自己粘合碎片的?”越溪有些惊讶,愈加好奇这些酒壶的来历。
白林眼神透着伤感,定定看着那七彩琉璃,漫不经心回道:“兴许吧。”
越溪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就被他拽着手臂拖走。
“你不是一直在找九生吗,我这就带你过去。”
白林快速将越溪带离柜架,往更里走去。
在一处被书册包围,放置着一架古琴的书案边,九生蜷缩着他硕大的身子,睡得正香。
他这身子挤在这不小的地方里,倒是把这里显得逼仄了。
白林说,九生每每受伤后,都会来这里睡觉恢复体力,顺带自我疗伤。
越溪目光移至一旁的古琴上,又看了看努力想靠近书案的九生,突然想到什么。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看向白林,在白林点头之后,才缓缓靠近。
离那古琴近一分,越溪的记忆便捡回一瞬。
古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琴弦上也有了锈迹,似乎已经在这里放置了很久,没有被修缮过,幸好此处阴凉,琴身得以完好。
越溪抬手轻轻拂过,触碰琴弦传来感觉,仿佛是夕颜的指尖略过她的掌心,一瞬间她的手骤然一抖,眼睛发胀。
她视线落在古琴的一角,发现上头有一处缺口,让这几近完美的古琴突然有了一处显眼的缺陷。
她转头看向白林的瞬间是笑着的,十分激动,但眼角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她指着那个缺口告诉白林:“这,这里,是当时娘亲制作古琴的时候,因为我的胡闹,不小心敲破的。”
她突然将古琴捧起,抱在怀里,“我以为它不见了,我以为娘亲没有带走它。”
“白林你知道吗,我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用的这把古琴,娘说,她做的古琴是世间难求,是顶好的,所以我弹奏出来的曲子才能这么好听。”
“我当时还和她犟,争论是因为我的琴艺好,我们因此争论了好久好久……”
越溪自顾自说着和夕颜的回忆,却不想一旁的白林面色不大好看。
“当时古琴被遗落在你们的住处,是我将它带回来的。”
白林话落,越溪突然安静下来,只是细细看着手中古琴,许久才接话。
“是我太激动了,忘记了,如果是娘带回来的,就不会放置在书案上。”她的声音很轻,白林听出她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是将古琴放错位置,娘说,古琴喜欢立着,这样琴弦才不会受损,因为这个,当时偷懒的我时常挨她的骂。”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伴随着九生细细的呼噜声,越溪轻轻拨动琴弦,传来的琴音有些歪扭。
白林席地坐下,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