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有二。
克雷色利亚开始喜欢上到海边漫步,有时间隔一两周,有时是几个月,海岛上的风景经年不变,时间在这里逐渐失去概念,对于旁观的玛瑙更是如此。
次数多了,姐弟二人也就有了一种无形的默契——相互避让的默契。
克雷色利亚早来些,留下食物、羽毛、树叶、石子……什么都有,有些甚至分不出是克雷色利亚带来的,还是沙滩上原本就有的。
达克莱伊会来得晚些,它晃上一圈,喜欢的东西就捡走,没兴趣的就任其自生自灭。但每次走时,它会在沙滩搁浅的浮木边画上一副乱七八糟的涂鸦。
玛瑙就在一旁看着达克莱伊画,“克雷色利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我从很久前就弄不清它的想法了。”
达克莱伊用树枝在沙地上勾勒出一个圆圈,“我还有些印象,小时候我们似乎会一起玩。但有一次出去玩,我从树上摔下来后,足足一年都没见过它。再后来,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它撂下树枝,沙地上留下一幅新作,“怎样?”
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高挺的鹰钩鼻、一张嘴巴,线条顺滑,随便拉一个人看,都会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一只……引梦貘人。
玛瑙很爽快地评分,“满分一百分,给你九十五分!”
达克莱伊不服气,“剩下五分呢?”
玛瑙:“剩下五分扣在你管这幅画叫玛瑙。”
只是一次朋友间的拌嘴。达克莱伊不可能画出玛瑙的模样,它久居孤岛,没见过玛瑙,也没见过人类,甚至可能连世界上存在人类这种生物都不知道。
达克莱伊却沉默片刻,突兀开口:“你和姐姐都是这样的。”
“突然出现,突然离开,然后又再次出现,再次离开……”
大海在涨潮,一浪追着一浪,白色的浮沫在沙滩上破碎。
“你问克雷色利亚为何要这样做?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达克莱伊松开树枝,一点一点蜷缩起身体,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它其实不想去在意的。
最开始,达克莱伊只是希望有个朋友。能陪它说话,能信任它就可以了。
但所有生物都是贪心的,一旦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
它开始想看到它的朋友,想碰触,像在那群坏蛋欺负它骂它没人要的灾星时站出来,大声反驳:它有一个一直陪在它身边的朋友!
可达克莱伊不能。
它的朋友不愿意被人知晓存在,它没有证据,它甚至、甚至没法画出来——
达克莱伊竭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了一个自己也不想相信,但已经在它的脑海中盘旋已久的问题:“玛瑙,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对此,玛瑙只是敲了下它的头。
“好笨啊。”她说,“为什么不早点问我呢?”
“我困在一处……四下漆黑,只有零星光源闪烁的地方。”玛瑙刨除不能说的部分,“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里面映照出了你的样子。通过镜子,我可以接触你,听到一部分你的声音。”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我知道的。达克莱伊,你以后会来带我出去。”
达克莱伊不知所措地捂住脑门,“我?”
“是的,你。”
水镜里倒映着的小小达克莱伊和沉睡着的达克莱伊身影重叠,它眼神乱飘,没说信与不信,只是说,“好吧,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帮帮你。”
“是是,拜托帮帮我吧,伟大的达克莱伊。”
“啊!我听出来了,你在看不起我!你刚才还说我笨……”
小达克莱伊嘟嘟囔囔,“那我该去哪找你呢?”
玛瑙笑笑,“不在岛上,在一个很远很远,只有未来的你才能抵达的地方。快点长大吧。”
快点长大吧,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悲伤的梦里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
有一日,克雷色利亚在黎明前来到海边。它来得太晚,撞上了回去的达克莱伊,两只宝可梦照例互呛了几句话,就在谁都没反应过来时,克雷色利亚昏倒了。
达克莱伊将克雷色利亚送回聚落,然而等待它的却是禁足、断食、隔离、审问。
引梦貘人牵引吊环,在达克莱伊眼前摇晃,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你是否对克雷色利亚心生不忿?”
“你是否想要取而代之?”
“你是否知晓族中古老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