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同样被大雪覆盖的道路在他们眼前展开,东西南北皆苍茫,唯有路边钉在地上的红旗在白色的画布上勾勒出前进的方向。
“我没去过道馆,今天是第一次来冰柜镇。”
玛瑙同样用手套拂开小陨星身上的积雪,对这位她校园生活结束后才收服的伙伴解释着,“橘子学院鼓励学生在寻宝中自由探索,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尝试。”
她的行为在正统学院派里算离经叛道。
“我旅行、拍照、收服,就是不对战。”玛瑙说,“黑曜是我收服的第一只宝可梦,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陪着我了。到橘子学院上学前,我得到了第一颗属于自己的精灵球,黑曜撞到我怀里,于是我们的关系……”
玛瑙笑了笑,她戴着驼色的围巾,皮肤被冷风扫得发红,显得脸颊更为柔软,“从不明不白生活在一起的宝可梦和人类变成了得到联盟承认生活在一起的宝可梦和人类。”
小陨星漂浮着,像风车般围绕中心点转了一圈,短短小小的五个角缩进壳中又骤然伸长,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玛瑙一脚踩出二十厘米深的雪坑。
秒懂了,怎么办,感觉有点对不起美纳斯。
她隔着厚实的羽绒服摩挲了下怀里的精灵球,只有一颗。
她此行出来得匆忙,大钢蛇、美纳斯、涂标客和未知图腾都留在家中,多龙梅西亚哈欠连天,在店里补觉,只有小陨星带在身上。
即便这样,她也颇为心虚地贴到小陨星身旁小声说:“现在月光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
美纳斯是第三只。她从绘画转为设计,不得要领,在最无助的年纪遇到了最漂亮的小鱼,吵架、挨打、画丑图无限循环。两块有棱有角的石头相互碰撞,被彼此磨没了脾气。
现实和梦里美化过的场景不同。她最后以近乎绑架的方式带丑丑鱼去看海。海水没过她的腰腹,她站在海里,捧着它的鱼脸,满腔怒火地问它要不要和她一起走。这样没搞明白的问题,她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起解决。
玛瑙和小陨星相遇以来,她很少有机会和小陨星讲这么久的话。或许是霜抹山的气候与玛瑙和小陨星相遇地点的气候类似,它心情雀跃,不再总是打瞌睡。
她一个一个按时间细数过来,“黑曜、欧泊、月光、绿幽灵,然后是你和紫翠玉。”
大钢蛇、涂标客、美纳斯、多龙梅西亚、小陨星和未知图腾。
小陨星慢悠悠地围着玛瑙飞了一圈,然后突兀地像个电量耗尽的无人机,直挺挺地砸进雪坡之中,留下完美的五角星洞口。
雪越积越深了。
最表层的积雪在日光的照耀下融化又凝结,反反复复形成一层不算牢固的冰壳。玛瑙掰开几块,像打水漂一样投掷出去,雪块直溜溜地滑出十几米远。
她继续探手向下,去掏更深处的小陨星,“怎么了?”
手还没摸到,一个被奇异光芒包裹的雪团晃晃悠悠地被洞口吐了出来。雪团最开始是冲脸去的,玛瑙缩了缩脖子,团子便换了个方向,砸在她厚实的外衣上,绽开一朵小小的雪花。
玛瑙终于摸到小陨星,勾住它的一角,向外拔。
一拔,纹丝不动。足足八十斤重的宇宙小陨石赖在雪里恐怖如斯。
二拔,力量对冲,四脚朝天。
玛瑙后仰陷在雪里,在帽檐与围巾的窄缝里观察天穹。蓝天很蓝,白云很白,雪花冰晶被风吹得四处乱窜,直往脖颈里钻。
她后知后觉,“恶作剧?在模仿欧泊?”
重新飞起来的小陨星又开始自转,这次像轮船里控制方向的船舵。
玛瑙也爬山爬累了,就这么躺在雪堆里开始讲。
“我和涂标客相遇时,它是一只滋汁鼹。美术课的课外活动是到印记森林写生,我好好地画画,它突然冲出来……吐我一纸墨,真难以理喻。”
玛瑙磕巴了一下。
好像都是这样的。
她去印记森林课外活动,被滋汁鼹追着乱喷墨水;她去迷迭香去世的海边扫墓,多龙梅西亚的蛋被海浪推到她的脚边;她去乌拉乌拉岛的拉纳基拉山采风,从天而降的流星仿佛追踪弹一样砸到她脚边,流星还碎了,露出里面的内核,不快点收服就会消失,她只好手忙脚乱地拿出精灵球……
还有突然出现的未知图腾。
说谁谁到。
荧蓝色的光包裹住玛瑙的身体,一瞬间天旋地转,从躺姿变为站姿没有一点过渡,后脊处有些奇异的振动感。
玛瑙沉默片刻,手试探着摸向自己的后背,“紫翠玉?”
遂从外套上撕下一张纸一样轻薄的字母S,拿在手里还在发抖,这是冻坏了。
玛瑙把它揣进怀里,鼓鼓囊囊地继续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