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在你的记忆里,帕底亚帝国的皇帝是谁?”
“你不是安泊尔派来的?”
大狃拉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它一下子就对现代科技和医疗器械失去兴趣,仿佛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让它恶心:“也是。如果皇帝大人看到你胆敢画皮成这副样子,你也没可能好好站在这里了。脸、腿、双臂,它不会放过你……”
玛瑙打断它:“你还记得你是从镜子里出来的吗?”
大狃拉:“什么镜子?”
“那你带着的那块翠石榴呢?”
“不知道。”
大狃拉挣扎了下,扣在它双膝上的皮带伸展又回弹,它明显越来越不耐烦了:“如果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就先把我放开。”
“在医生二次检查前,不行。”玛瑙摇头,“但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她放轻声音,迎着大狃拉眼底的凶光,直白而坦然地单刀直入:“你昏迷前回应了我的呼唤。你是‘欧泊’,我是‘玛瑙’?”
大狃拉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全然空白的。
因为太像了。
面孔、神色、嗓音,还有总是俯视着它,带点怜悯的眼神,都和它记忆里早已死去的人太像了。
“你——”
但很快,愤怒覆盖了它的整个脸庞,仿佛一粒火星蹦进了柴堆,熊熊烈火以惊人的气势在燃烧。大狃拉银灰色根根竖起,像一只正在怒发冲冠的狮子,它的双爪从紫色转为不详的深紫,毒液沿着利刃腐蚀皮带,顷刻间在洁白的床单上印出一个大洞。
“——也配?”
大狃拉发怒的样子并不比它言语中的那个要剥了玛瑙的皮的皇帝好上太多,它双腿使力,刚才还能轻易束缚它双腿的皮带就如同细软的面条般一扯就断:“你真以为这种简单的拘束装置能困住我?”
木板床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呀声,当大狃拉不打算再伪装时,它的气势才一寸寸升高。它的狼狈与短暂配合都是迷惑敌人的武器,当人类问出的问题碰到它的痛处,它便放纵了内心深处的暴戾。
玛瑙不躲不避,大狃拉带着毒的利爪停在她脖颈的一侧,只要略一用力,就能切开薄薄一层肌理,将毒液注入她的脉搏。
玛瑙向利爪偏头:“不动手吗?”
“自己找死?”大狃拉皱眉,手臂不动声色地偏移一寸,“我没兴趣满足你的癖好。告诉我这里是哪,你是什么人,安泊尔的追兵到了哪里?”
“你所说的帕底亚帝国已经灭亡了。这里是帕底亚地区,我叫玛瑙,一名设计师,同时也是涂标客‘欧泊’的训练师。”
玛瑙抓住大狃拉的手腕,再一次偏头。这次,她清晰地闻到了大狃拉毒液的味道,是一种混合了油墨与松香的熟悉气味。
于是她也扯出一个笑:“你说我不配?那就好办了。”
在水脉市的梦境中,她曾同克雷色利亚说过,她无论如何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玛瑙。
而克雷色利亚给出的回答是,克雷色利亚觉得是就可以了。
那么放在大狃拉这边,大狃拉觉得她不是它认识的玛瑙。
所有宝可梦都在自顾自地给出它们的答案,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一笑了之。玛瑙跟着自己当时的心情,或是包容,或是理解……归根结底是因为,它们都已经是活在过去的宝可梦了。
死亡与时间横亘在她与它们面前,指责与怀疑都毫无意义。她只要她的宝可梦们还在就好。
但大狃拉不一样。
距离很近,她能听到大狃拉的呼吸声,它鲜活地活在她面前,她的涂标客不知去向。
……她也压抑了很久,对这只顶着和涂标客相同名字、有着同样气味的宝可梦。
玛瑙反过来揪住大狃拉领口处的深灰毛发,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下发问:“冒牌货,你是谁?”
她把她的怒火如数倾倒在大狃拉的身上,她责怪涂标客在被镜子吞没的最后时刻松开了她的手,也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涂标客。
“对我而言,你也不是我的欧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