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类说话的声音可以比响个不停的铃铛更烦人。
狃拉不自在极了,玛瑙逗弄的神色过于明显,它的羞耻心与恼火一路狂飙。女人掰开它攥紧的手心,又从裙口里摸出一个小罐,用手指刮出少量甜腻的香膏,一点点抹匀在它这些天干重活磨出的溃烂水泡上。
她的指尖滑动,每一次都带给狃拉不一样的感觉。
她敲它头时,是恼怒;她摆弄项圈时,是屈辱;她上药时,伤口的反馈又痛又痒,还有些撕开结痂时报复性的快意。
逐电犬趴在一旁,无聊地盯着地上的落叶,尾巴时不时翘起又垂下。
第三次和玛瑙说话,又过了几天。
那日下了雨,雷声于几百里外轰鸣,闪电将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瞬照得亮如白昼。
查尔曼一手撑伞,一手扶着玛瑙下车到路边的驿站避雨,一时不察,让逐电犬钻了空子,直愣愣地又要扑人。
狃拉因为查尔曼的监视离得很近。同样是宝可梦,它知道空气中离散的电荷让逐电犬格外兴奋,四爪都踩了些泥水,毛发因为静电而蓬起,很可能收不住力道。
莫名的,狃拉想起它第一次见到商队时藏在树荫下的玛瑙。衣物干净,不染纤尘。
身体比头脑动得更快。它抓了一把,从逐电犬背脊上薅下来一小撮绒毛。换毛期的小狗换了个目标,嗷呜嗷呜地扑倒狃拉,两只宝可梦一起滚进积水坑,摔了个四脚朝天。
玛瑙同驿站的伙计要了两桶沐浴用的热水。
水汽蒸腾,一瓢热水从狃拉头顶浇下,带走污水与尘埃。玛瑙挽起衣袖,她发现狃拉的耳朵会随着她举瓢的动作耷拉下来,又会在她收手后立起。她带着这点耳朵主人都没察觉到的发现,一瓢又一瓢玩得不亦乐乎。
玛瑙抬手。
狃拉垂耳。
玛瑙收手。
狃拉立耳。
重复三次,却没有任何热水浇下,狃拉终于发觉。它忍着抖水的冲动,从玛瑙手中拿走水瓢,用后背对着她自顾自的清洗。
它真是疯了,才会帮捉了自己的人类受难。
它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被人类看着洗澡。
这样想着,狃拉的眼睛又开始不听使唤了。它偷偷向后一看,人类还蹲在浴桶旁神游天外,干净红艳的裙角沾了几分水渍,显出偏褐的深红,不知是被雨水还是它沐浴的水溅到。
很不爽。
怀中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狃拉故意伸出湿漉漉的爪子擦拭,更多的褐色在裙面上晕染开。
玛瑙坐在矮凳上看水渍从接触的地方向上漫延,看它没心思继续清洗,反而专心和自己的裙面较劲,也很无奈:“我听查尔曼说你这几天表现不错,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
狃拉理都不理。
“慢慢听我说。”玛瑙拿了毛巾,盖在它头顶,一点点帮它擦拭毛发,“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输了,则要留在商队为我打工,我会正常付你钱币和食物。如何,对你有益无害吧?”
狃拉用红色的眼瞳看她,脑袋被她揉成乱七八糟的形状。
“这是我小时候在路边捡到的石头,它是我的幸运石。自从我跟随梦境捡到它后,我就再也不曾因为纷扰的噩梦而困扰。除此之外,它还有更多神奇的效果。”
玛瑙拿出狃拉曾经远远见过的一块石头。这是狃拉生平见过最漂亮的一块石头,像从星河之中捞出的一块,浓缩了世间所有的色彩。
玛瑙说:“它能让宝可梦与人类心意相通。像这样……”
玛瑙握紧石头。
狃拉:这人类在说什么鬼话。
“你在想,这人类在说什么鬼话。”
狃拉:真是疯了。
“真是疯了。”
“现在相信了吗?”玛瑙拍拍狃拉的头。
“你应该对自己偷盗的技术很自信?以一个月为期,我们就赌在商队抵达帕底亚前,你能不能从我手中偷走它。”
“如果你赢了,你不但能得到自由。这块宝石也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