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煎熬到了晚上,清缘从前院转了回来,她举着一盏灯那脸色看上去有些灰灰的不太好看,“他刚从宫里回来,叫你去楠木楼一趟。”
心脏哗的一沉,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缠绕了过来,“什么事情非要去楠木楼,他就不能过来?”
“去吧,别他娘的一堆废话了!”
安曼听着她粗鄙的言语恨得跺脚!凭什么都这么对我!谁不高兴了都要来我这里撒气!我又该找谁撒气去!
楠木楼的二层亮着光,安曼一步一个台阶的向上走,心情不自觉的沉重又慌张,她轻轻的掀开门帘,自己都没发现手中的动作竟然是那么的小心和拘束。
赵驰正坐在桌案前看书,书皮是淡黄色的那一本,之前她也曾翻开过一次,还是用那些蝌蚪文写成的也不知关于什么的闲书,他脸上红扑扑的一色极为好看,腼腆却偏要装腔作势的拧巴一眼就可以被看穿,安曼不禁想到一个问题,他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有意,不然怎么每每见着面都是这样的含蓄呢?
“这本经书是当年白马寺的主持从古籍上抄取的一部分,对你来说是有些难度的,但你也不要怕,只要用心还是能学会的。”
他故作深沉又老道的样子说着,却不知那天然的稚气是掩盖不住的,就在昨晚清缘还曾想要用他的“童子尿”煮鸡蛋吃,好去治疗她近日来的耻骨疼。
他起身走过来,举着那本经书用手指着上边的一行呜哩哇啦的念着,这种近距离下安曼的大脑是不受控制的,固执的操纵着她的眼睛又直愣愣的看向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间有一股韭菜饺子的气味,奇怪怎么他嘴里的韭菜味都有种清香?
“这样,你不用知道怎么念,你只要明白意思就可以了。”
安曼晕乎乎的点点头,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此举何意,心中暗想的唯有一件事情,豁出去一次这张脸,就这么亲上去,他就是急了骂人还是打人都行,只要不杀了我那就是赚了!
“我和你说点事情总是怎么费劲,你就不能认真一次!”
回过神,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的向后错了错身子,她怕自己表现的过于奔放而吓坏了对方,赵驰脸上有了些无奈的神色,这让她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别扭,如果时间就停留在刚才的那一时片刻间永不流转该多好啊。
“你之前不是说韭菜水可以转运吗?我应该听你的天天喝才对。”
他低着头声音也变得暗沉下去,关于那个消息虽只字未提却仿佛已经确认过了一切,安曼整个人身体都跟着发硬,她觉得自己来了这以后就好像一个扫把星,离谁近了都会给他带去厄运。
她闷声不敢说话,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的一身邪气污染了赵驰的运势,可心里更多的还是对他说不清的不舍。
“我和你一起去!”
不加思考,任凭这样直白又暧昧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说了出去,她也说不清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就连隐藏在心底更多的情绪也要在这一刻喷涌出来。
“我想告诉你,我其实......”
话没说完出了点状况,门帘冷不防的被掀开,乔云儿站在门口搓着双手,她说是睡不着过来借本书看,可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拿又下楼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在门槛上绊了个跟头,额头磕在了门框上即可鼓起一个大包。
安曼朝着赵驰吐了吐舌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笑,她也跟着笑了一阵,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彼此都知道在笑些什么,她看着他胡思乱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让她恍惚,像能通灵魂的两道光夹杂着放肆和贪婪。
他突然深吸了口气,像是在鼓足勇气要干一件什么大事!可片刻之后又皱了皱眉头憋了回去......
“你带我一起走,我和你在一起习惯了,习惯是很难改的。”
安曼觉得自己低声下气的有些丢脸,可嘴巴却一张一合的就这么讲了出来,收也收不回去了。
“别瞎想了,那里很苦,你去不方便。”
安曼急着想要辩白自己不怕吃苦,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两人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她冷静下来又问道,“去多久?”
“这很难说。”赵驰顿了顿嗓子,“也许是永远。”
这话太让人费解了!明明是一年他为何要说是一辈子?那个小本本上记录的“干一件大事”难道不是要造反吗?既然如此,他又为何甘心就这么走了?
赵驰似乎看出来了她表情中的疑惑,拍着她的肩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安曼点点头。
他苦笑一声,“我刚才还在想,什么都一股脑的告诉你,可现在......,算了别问了。”
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这么挣扎又为难?
“这本子你替我收好,等我回来向你要的时候可别找不到了。”
他笑着,那模样是那么的好看醉人,安曼茫然了好久,她突然想到了乔云儿,他会不会带着她一起离开,从此甩开自己这个碍眼的灯泡去边疆做一对神仙眷侣......
正想着,乔云儿又上来了一趟,手里捧着一摞新衣放在了桌上,“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呢。”她好像很善解人意的将前嫌抹去,轻轻扯了扯安曼的袖子,眼睛里饱含泪水就要滴落出来,“走吧,让他早点睡。”
赵驰又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能感觉出来这次的力量加大了许多,她固执的原地不动等着,就那么等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夜风格外的寒冷,等到一深一浅的踩进了泥地安曼才回归到当下,她是怎么走出楠木楼的?早已经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