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之身着黑色短打,如一柄随时会出鞘的暗色长剑,程立雪轻轻拂袖,端的是清冷自持的温润模样:“玉殿下有何贵干?”
“这句话该是本世子问你,你拿着二伯的令牌,有何贵干?”
程立雪垂眸,看向这枚安安静静躺在手心的令牌,哼笑道:“这是王爷交给我的,让我趁出城之际,引封地兵士入城支援。”
“入城支援?”林琢之眉头颦得更紧,“封地兵士无诏不得入京,皇宫之内有险情?”
程立雪心底暗笑,林琢之宁愿相信林真保护皇帝,也不愿相信他就是那个制造险情的人。
“玉殿下不要忘了,我是哪国人。”林琢之手心一紧,却听程立雪继续道,“王爷与我合谋,为的是什么?”
“闭嘴!”
林琢之怒而挥剑,程立雪飞身一跃,借壁一蹬,如白鹤般轻巧翻过墙头,消失无影。
“玉殿下与其和在下缠斗,不如尽快组织禁军支援,虽说赶不上,但总归出过一份力,若此番不死,将来也不会后悔。”
剑气如刀锋划过,将巷角堆放的茅草堆从中劈开,林琢之一咬牙,跃上马背,朝皇宫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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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的鎏金镂空香兽炉里,燃的是暖意融融的梨花香。
林承抱着坛梨花酒,侧卧在龙榻上,一副被奢华腐蚀身心的姿态。
酒气梨香交织的房间内,林承耐心等待赴约之人的到来,来之前,他冥冥回想起过去,心绪静得如一潭死水。
那日知晓未来太子妃进宫游玩,林承没有一丁点期待,纵使早已听闻刘梨枝国色天香,却对她提不起一丝兴趣。
联姻是巩固权力的一大手段,他深知坐稳东宫的艰难,无悲无喜地接下了这门亲事。
梨儿园里,他闲庭信步,思索如何制造一场偶遇,给佳人留下好印象,却恍然见到林真同在园中,正打量一名俏丽的女子,目露欣赏之色。
那姑娘身着雪莲花绣样素袍衫,鬓边别着雪莲花流苏银钗,林承一眼认出,那枚银钗是两家订婚之时,林承委托林真打造给未婚妻作礼物的。
林承心中一动,这门姻缘是父皇定的,绝不能让林真夺了去。
仅仅思索一瞬,林承当即绕过林真,折下了一枝梨花。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佳人手中一顿,小花剪差点划破青葱般纤细的指尖,她恍然抬眸,捂住心口,颊边霎时飞上红霞。
“太子殿下。”
佳人垂眸行礼,秋波流转,林承微微侧头,见她含羞带怯,心中大石落了下来。
看来,他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林承上前两步,双手挽起刘梨枝的胳膊:“孤吓着小姐了?方才见小姐拿着小花剪,有没有伤到自己?”
刘梨枝含羞摇头,缩着手,不敢抬眼看他。
林承飞速瞥了眼梨花树后,几步之遥外,林真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他携着刘梨枝,把她往里带一带,直到梨树枝条遮住她的身影。
“把花剪给孤,它在你手上,孤不放心。”
刘梨枝乖乖递上剪子,脸颊上的红霞还未消散,林承借机握住她的手,稍稍拉近她。
淡淡的龙涎香环绕着刘梨枝,她无所适从,双眸垂得更低,还轻轻地打着哆嗦,林承装作没有发觉,将她的双手合入掌心。
“小姐的手怎么冻成这样?”林承把她的手掌放到唇前,轻轻呼出一口气,“大雪天,不要穿得太少。”
刘梨枝似乎才发觉林承在干什么,倏地把手抽回去:“殿下自重,妾……妾……”
林承轻笑:“孤关心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有什么不对?”
刘梨枝抬眸,一双杏眼圆睁,透着意外,林承只觉有趣,抬手轻触她鬓边摇晃的流苏,笑道:“孤送出的东西,自己都不认得的话,那也太不上心了。”
刘梨枝反应过来,回以一个明媚的笑容,她大胆地打量林承的容貌与穿着,发自内心的欣赏从一双剪水秋眸中流露出来。
“怀儿说太子殿下风姿绰约,妾还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没什么,怀儿惯爱胡说八道,又喜欢打趣,妾昨夜被他闹得睡不着觉。”
“那刘小姐现在安心了吗?”
“安心了。”
林承温和一笑:“跟着孤,孤不会让你再有忧心之日。”
凌乱的马蹄声踏碎了风花雪月,林承睁开眼,依稀见昔日恭顺的弟弟身披黄袍,手握长剑,威风凛凛地堵在大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