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于孝道……我还是要进宫见我母亲最后一面。”
说着,宗霄盛双手摁着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用袖子拂去了脸上的泪水,看向了燕白璩。
燕白璩吃完了手里最后一块馍馍,拍了拍手上的屑子说:“去呗,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你养这么大。”
“离安,备马,进宫。”
等到宗霄盛站到启祥宫门前时,大门早已经紧闭,有两个侍卫站在门前看守着。
侍卫见宗霄盛走了过来,也没有阻拦他,而是为他推开了大门。
木门吱呀的声音惊动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吓得鸟儿们四散飞出了宫墙。
宗霄盛抬脚迈过了启祥门,身后的离安刚想陪着一同进入,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眼下启祥宫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回到了方如星不受宠的那些日子。
宗霄盛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方如星好像从未得宠过,她一直都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启祥宫,翻着快翻烂了的书籍。
当宗霄盛推开大门的时候,一直坐在软榻上的方如星动了动。
刺眼的光芒另她畏惧的遮了遮光,模糊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来的人是宗烨恒,可当眼睛聚焦的那一刻,她才缓过神来,来的人是宗霄盛。
如今启祥宫里已经没了宫女和太监,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通报了。
她别过了头,哑声道:“你来做什么。”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步入了这个结局了母妃。”
宗霄盛看着仍旧穿着一身华服,发饰微微凌乱的方如星,轻叹了一口气道。
“不斗了,不想斗了。”
“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
“如果能够重来,我觉得我还是会再次步入后尘。”
因为权利与财富的诱惑,真的是太迷人了。
所谓富贵迷人眼,让她越陷越深,忘了来时路。
两个人无言以对,只是在宫里静静地坐着,感受着这最后一份时光。
过了很久,方如星觉得差不多了,头偏向了宗霄盛,看着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眉眼之间是多么相似。
她希望他像他,也不要太像他。
垂眸之际,欲语泪先流。
“盛儿。”
一直坐着发呆的宗霄盛动了动,也看向了方如星。
不知何时,方如星的鬓发边已生华发。
“这是娘最后一次唤你了。”
“嗯。”
他轻轻地点点头,听不出情绪。
还是越来越像他了。
“你觉得,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儿臣惶恐,母亲伟大,并不是儿臣所能评价的。”
宗霄盛撩起衣摆,跪在了方如星的面前。
“算了,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说出来了,也都是骗我的。”
“我累了,你走吧。”
眼见着宗霄盛不愿意说话,方如星用手擦去了不断流出的泪水,哽咽着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再看宗霄盛。
听到方如星毅然决然的下了逐客令,宗霄盛还是懵懂的抬起了头,却不想迎面就看到了方如星失控的泪水。
可是方如星好面子,用手遮挡住了脸,胡乱的擦去了泪水,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信。
那封信已经泛黄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
可还是被主人悉心的保护的完好无损。
“把这个替我交给宗烨恒。”
“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说完,方如星自己先踉跄着躲回了寝室里,空留宗霄盛一人站在原地。
他捏着那张单薄的信封,将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娘,孩儿不孝。”
寝室里不再有任何声响传来,宗霄盛木木的站了起来,忍着腿脚的酸痛一步又一步的走出了启祥宫。
出了启祥宫门,身后的侍卫将沉重的木门关了起来。
宗霄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连带着自己的回忆,一同被木门锁了进去。
他扭头走去,如今已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等他来到养心殿的时候,似乎宗烨恒已经恭候多时,连奏折都摊在了案几上 了,朱砂笔搁置在了一边。
“儿臣给父皇请安。”
“去见过你母妃了?”
“嗯。”
“她让我带一封信交给您。”
说着将那张泛黄的信封交给了万池,万池捧着那信封呈给了宗烨恒。
当宗烨恒看见了那张信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伸出的那双手颤抖了几分,但还是拿起了它,缓缓打了开来。
那封信其实保存的并不好,薄薄的一张纸不知道被主人打开了多少次,已经起了皱子,有的地方还破了。
宗烨恒沉默地看完了那一封信,随后合了起来,让万池递给了宗霄盛。
宗霄盛接过了那封信,有点不解,低头看了几眼。
是范成大的《车遥遥篇》。
“这封信,是我几十年前与你母亲在七夕节相遇时,我提笔赠予她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